本來一個人在遭受了重大的挫傷打擊之后,一般總要尋找一個自我慰藉的方法,才可以勉強活下去。秦觀以佛學自遣,這種用心,自可想見。
誰知被別有用心的人,以“謁告寫佛書”構成了他的罪名,不僅把他貶謫到更遠的郴州,而且還削去了他過去所有的官秩,這一次的貶削,無疑的對秦觀造成了更深重的一次打擊。因為前次的貶謫處州,是為了黨籍及修神宗實錄而遷貶,其獲罪之名全出于政黨之爭,這種遷貶,猶復可說。至于這一次貶削,卻是為了“謁告寫佛書”的罪名。所謂“謁告”,本是宋代對于因事或因病“告假”的一個別稱。一個人在因病請假的日子寫寫佛經,這有什么罪名可言,而竟被有心人羅織,落到遷貶削秩的下場,秦觀內心的絕望悲苦,必然更會結合有不少屈抑之情,其易感之心,更易摧傷。就在貶到郴州的第二年春天,他寫下了膾炙人口的《踏莎行·霧失樓臺》。據秦觀年譜,他在寫了這首《踏莎行》詞的第二年,又自郴州被遷貶到橫州,又次年,又被貶到雷州。
他曾在雷州寫了一篇《自作挽詞》:
嬰釁徙窮荒,茹哀與世辭。
官來錄我橐,吏來驗我尸。
藤束木皮棺,槁葬路傍陂。
家鄉在萬里,妻子天一涯。
孤魂不敢歸,惴惴猶在茲。
昔忝柱下史,通籍黃金閨。
奇禍一朝作,飄零至於斯。
弱孤未堪事,返骨定何時。
修途繚山海,豈免從闍維。
荼毒復荼毒,彼蒼那得知。
歲冕瘴江急,鳥獸鳴聲悲。
空蒙寒雨零,慘淡陰風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