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
眾人側頭望著這個倒霉蛋,還是薛訥開口道:
“據斥候打探到的消息,黑沙王庭源源不斷支援趙州,城內至少聚集二十七萬蠻子。”
二十七萬?!
那將軍顧不上額頭流血的豁口,滿臉駭然。
傾巢而出,這是想干什么?
雖然精銳只有一半,但二十七萬這個數目足夠駭人。
薛訥略默,措辭道:“大帥,依末將猜測,他們想要僵持住戰局,利用騎兵騷擾,將我們慢慢拖垮。”
張易之望著沙盤里的趙州城,伸手觸碰白旗,沉默幾息后,厲聲道:
“明天出征趙州!”
“薛訥,你清剿東路,王孝杰負責西路,唐休璟負責南路,三線并進,圍趙州。”
剎那間。
“不可!”
眾將軍臉色驟變。
唐休璟惶惶不安,急聲道:
“蠻子在趙州附近的城池布下嚴密騎陣,貿然進攻,咱們損失慘重啊,請大帥三思。”
張易之抬眸審視著他,輕描淡寫的說道:
“我知道,但我不想僵持下去,付出一切代價圍趙州,他們絕對會往北面撤離。”
略頓,指著沙盤一條厚重巍峨的城墻,擲地有聲道:
“長城以北,兩軍對壘,決一死戰。”
轟!
轟!
如巨石扔進湖面,掀起了驚濤駭浪。
剎那間,一眾將軍如遭雷擊,身子徹底僵硬。
決一死戰!
敵我雙方,總共接近六十萬兵馬!
這是要重現長平之戰嗎?
“大帥!!!”唐休璟頭皮發麻,沙啞著嗓子道:
“突厥意圖僵持,咱們陪著就行了,縱然趙州囤積了大量糧草,總有耗完的時候。”
“不出兩個月,他們必然退兵撤回漠南。”
“呵呵……”張易之嘴角噙著笑意,身子微傾,盯著他:
“撤回漠南?可我想讓他們的鮮血浸染長城。”
“突厥就是賤骨頭,打怕了它,它就縮在漠北,等養精蓄銳,又派鐵蹄南下虜掠,這樣反反復復,我受夠了。”
“所以,我們徹底打死它,好不好?”
低沉略有磁性的聲音緩緩響起,帥帳內宛若無人絕域。
一絲聲音都沒有。
打死它,輕飄飄的三個字,帶著濃郁猶如實質性的殺機。
打死對方,也意味著——
有可能被對方打死。
瘋了!
一場豪賭!
徹頭徹尾的豪賭!
沒有任何理智,拿麾下士卒的性命去賭博!
大周還剩二十八萬大軍。
那可是二十八萬個人啊!
薛訥圓目斗睜,雙拳咬握,一口鋼牙幾乎咬碎,那起伏的胸膛中奔涌的怒氣,幾乎將他的胸膛要漲破。
他終于忍無可忍,直接怒吼道:
“大帥,我方明明占據優勢,為何要走險棋?在山地平原對陣,那更迎合了突厥騎兵,他們會利用機動性會沖潰我方陣線。”
被屬下當眾斥責,張易之并沒有動怒,表情依舊平靜道:
“不錯,這就是陽謀,只有在這種極端地勢,突厥才會跟我們正面對抗。”
眾人望著他,察覺到眸子里那抹癲狂的色彩。
猶如地獄走出的嗜血惡魔!
那是一種超然世間的漠然。
對麾下士卒生命的冷漠。
薛訥深吸一口氣,強制平復憤怒的情緒,冷聲道:
“為將者未慮勝,先慮敗,倘若輸了呢?”
張易之盯著他,寒聲道:
“輸了,你們陪我遺臭萬年,被史書釘死在恥辱柱上。”
“輸了,你我尸體埋在荒郊野嶺。”
“輸了,我定州張氏男丁盡被誅滅,女子做奴做婢。”
“輸了,這江山不會傾覆,李唐發動政變,陛下退位罷了。”
“輸了……”
說到這里,張易之雙目赤紅,情緒徹底失控,怒吼道:
“記住一句話,這天下,沒人能讓老子輸!”
“那遼闊的草原,老子要定了!”
說完轉身離去。
挺直的背影,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劍,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直插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