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去面對,就可以當一切只是噩夢,一切還未發生。
夏曉楠雙手扶住冰冷的護欄桿,手心“聞到”了那上面腥甜的鐵銹味,一長串的眼淚從八樓的樓頂滾落而下。
駱聞舟扣上對講機:“別開警笛,消防和救護車也都閉嘴,當心刺激她!嘴皮子利索腿腳好的,都準備跟我上去,動作快!消防氣墊呢?”
警察、消防隊員、救護車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放學后原本已經變得寧靜的校園里亂成了一鍋粥,行政樓的管理員嚇得直哭。
費渡無聲無息地繞開眾人,往行政樓正對的教學樓走去,他和管理員要來了鑰匙,打聽清楚后,徑自走進了當年初二六班的教室。
教室里空無一人,粗心大意的值日生沒把黑板擦干凈,剩下一角字跡,似乎是一道代數題。費渡朝窗外看了一眼,抬手打開了教室的燈。
然后他推開窗戶,對上已經站在了護欄外的女孩。
夏曉楠一直在盯著那間教室,沒想到里面突然有人開燈,一時晃了下神。
與此同時,效率奇高的消防員已經飛快地把安全氣囊充滿了,開始預判她有可能墜落的落點,駱聞舟帶著一幫消防員和刑警接近了頂樓,費渡修長而挺括的衣擺被窗口的風往他身后卷去,衣袂翻飛。
他瞇起眼睛,和樓頂上不知所措的女孩遙遙對視。
“姑娘,”駱聞舟上了頂樓,遠遠地對夏曉楠開了腔,“風太大了,你小心一點。”
夏曉楠的身體陡然一晃,她雙手抓住護欄,驀地扭過頭來,不言不語,先開口發出了一聲尖叫。
駱聞舟把雙手放在胸前,攤開給她看,非常舒緩地做了一個下壓的動作。
“一個人如果自己都走到了要跳樓的這步田地,卻連句話也不能對人說,你不覺得遺憾嗎——小姑娘,你其實是可以說話的,對不對?”
夏曉楠不言不語,冰冷的小臉上蒼白一片,她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扭過頭去望著開燈的教室。
費渡沖她笑了一下,伸手點著教室的座位,靠窗一排,他數到了第五個,拉開椅子坐在了那里,順手推開旁邊的窗戶。
初中生的座位對于手長腳長的成年男人來說略顯狹小,他的腿委委屈屈地蜷在桌下,手肘撐在桌面上。
夏曉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隨著他動,此時忽然一震——那正是她自己曾經坐過的座位。
駱聞舟飛快地打了幾個手勢,趁著夏曉楠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一邊,幾個刑警和消防員分別從幾個方向朝夏曉楠移動過去,這樣,她的行動就會被鎖定在一個極小的區間內,她要么不跳,要么只能原地跳,即便真的一躍而下,消防氣墊能接住她的概率也大大增加。
駱聞舟壓低聲音,沖著對講機說:“人在頂樓西側,距離拐角大概一米五的位置,七樓的救援人員立刻就位——”
“收到。”
對講機里話音落下,幾個消防員緊跟著從七樓西側的樓道窗口爬了出來,緊張地待命,以防她萬一摔下去。
樓下的消防員們正拉扯著消防氣墊,不住地微調位置。
“我媽就是從這跳下去的。”夏曉楠沉默片刻,望著亮燈的教室,終于開了口,她不尖叫時,聲音細且甜,帶著一點輕微的鼻音,顯得非常柔軟,“你們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