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峫自我感覺很好,呼地站起身,拍了拍沾滿了泥土的袖口:
“那個空礦泉水瓶被技術隊拿回去從里到外地驗了,連瓶身塑料都被剪下來做了化驗分析,基本能確定就是一瓶普通的礦泉水,并沒有摻雜亂七八糟的藥物成分。瓶口唾液及瓶身指紋指向一致,也就是說如果排除申曉奇口對口喂給步薇的情況,那么整瓶水都是他一人喝的,步薇完全沒撈著,符合綁架案中關于‘背叛’的意象。”
江停點頭不語。
“我們還原一下案發當時的情況,”嚴峫說:“假設綁匪用追趕、誘導或脅迫的方式令兩名受害人來到鳳凰林附近,然后在空地上放這瓶水,令求生欲強烈的申曉奇爬過去自己一人喝了,緊接著掉下土坑;最后再將步薇喚醒,像對李雨欣一樣強迫她對背叛了自己的申曉奇執行死刑。”
嚴峫踩著石塊爬上地面,蹲下身比劃了下:
“但在這個距離,步薇無論如何都夠不著申曉奇,除非搬起石頭把他的頭砸爛。”
“步薇不見得有搬起大塊石頭的力氣。”江停搖頭道:“而且近距離親手殺人和遠距離使用武器的意義完全不同,你從賀良的指甲可以看出來——李雨欣肯定是經過了一番搏斗才用刀把他捅死的。殺戮方式在從古到今的行刑儀式中,通常都是非常重要,而且不可改變的組成部分。”
“所以綁匪又大費周章地把申曉奇從坑里弄上來,只是為了讓步薇親手捅死他?為什么不塞把刀給步薇然后把她弄下去?女孩子體重輕明顯更方便啊。”
嚴峫和江停兩人站在坑邊,兩人面面相覷,彼此都感覺十分怪異。
突然江停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覺得有多少可能性,案發當天黑桃k就在現場?”
“如果我是毒販,我肯定不敢在警察封山的時候露頭,李雨欣的供詞也表明幕后主使是通過衛星手機跟她聯系的。但黑桃k的話比較難說,主要是因為我們在胡偉勝家天臺上遭遇過他一次,這毒梟的行事風格似乎……”嚴峫皺著眉頭斟酌了下用詞,說:“有點嫌自己命長。”
江停短促地笑了一下:“我倒覺得他不會出現在這里,而且案發當天也沒跟現場通話。”
“為什么?”
“指揮車。”
這個回答相當簡潔,嚴峫卻恍然大悟。
——案發當天好幾輛指揮車在附近,任何短波信號及衛星通訊都躲不過指揮車的頻道監控系統。也就是說,像黑桃k那樣全程監聽李雨欣殺死賀良的人,如果想滿足自己對行刑儀式的極端偏執,只能讓手下把整個過程錄下來!
“荒郊野嶺的,不可能扛個攝像機過來,但如果行刑過程在坑底下的話手機又錄不清楚。”江停淡淡道:“所以只能把申曉奇拉上來,幾名綁匪圍著受害人,像李雨欣當時殺死賀良那樣……”
“但為什么兩名受害人是在山坡底下被發現的,被綁匪推下去了?”嚴峫疑道。
這個問題確實很難解釋。
就算他們用一切現場痕證來盡量還原案發當時的情況,也沒法長出天眼,或者令時光倒流,回到現場去親眼目睹受害人到底經歷了什么。
江停吸了口氣,戴著手套的指尖輕輕摩挲自己的咽喉,過了很久才喃喃道:“或許步薇做出了跟李雨欣完全不同的選擇,以至于她也要被行刑……但不管怎么說,摔下山崖確實很奇怪。”
嚴峫本來沉浸在案情中,結果目光一瞥,又看見他微仰著頭在摸自己那截又修長又直的脖子,突然不受控制地吞了口唾沫。
江停問:“你怎么看?”
“哦,啊?什么?”
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