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記得那一天,一月十八號。我在地下室等到下午三點,岳廣平都沒有來,電話不接,短信不回。”江停語調有些不穩,他揚起脖頸深吸了口氣,說:“終于我等不及了,離開安全屋開車去了岳廣平家,他家門虛掩著……”
咚咚咚!
“外賣,你點的外賣!”江停穿著外賣小哥的背心,戴著棒球帽,站在門前提高聲音:“喂!有沒有人在家!”
吱呀——
木門向里打開了一道縫隙。
江停眉梢倏而一跳,某種不知從何而來的驚懼突然涌上心頭,但已經來不及了。
房門完全敞開,毫無遮擋地露出了門內的情景。岳廣平穿著毛衣、秋褲,仰面躺在客廳地面上,青紫的臉頰邊有一攤嘔吐物,雙眼空洞圓睜,明顯已經沒了呼吸。
“……”江停全身一絲力氣也沒有,慢慢地倒退了幾步。
怎么會?他反復想,怎么會?
就像墜入了錯綜復雜的迷宮,每個房間里都藏著毒涎般的噩夢,一個連著一個,永遠沒有盡頭。
就在此刻,小區外響起了遙遠的警笛聲。
“我立刻下樓開車準備逃離,但被警車發現了。當時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被他們抓住,因為第一我說不清楚,第二我不知道他們是真的警察,還是黑桃k另一個陰謀的開始。”
即便過去了整整三年多,在復述這段經歷時,江停的肩膀還是有一點發抖,他插在褲袋里的雙手緊緊攥住,指甲毫不留情地刺進了自己的皮肉。
“幾輛警車在后面追逐,而我開車沖上了高速公路……最后的記憶是一輛貨車從斜里沖出來,緊接著我一頭撞了上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猶如困獸在陷阱中左沖右突,明知道四面楚歌,卻還想拼死撞出一條生路,哪怕最終粉身碎骨。
空曠的套房里,回蕩著江停冷靜又清晰的聲音:“就這樣,等我再次醒來,已經是兩年零三個月之后了。”
他們都沒有在說話,很久之后嚴峫終于用手捂著嘴,長長地、深深地吐了口炙熱的氣。
“楊媚不可能在警方的天羅地網中把你救出來,所以當時追捕你的警車應該有蹊蹺。而岳廣平的死,基本上可以確定跟黑桃k有關。”嚴峫向后仰靠在沙發上,烏黑濃密的劍眉緊鎖,喃喃道:“但他想告訴你的內鬼,到底是誰呢?”
——這名內鬼到底擁有什么樣的一個身份,以至于岳廣平不能直接在電話里報出名字,而是要親自見面、解釋原委,以至于在關鍵時刻被滅口身亡?
江停說:“我不知道,警車來得太快了,我甚至沒時間進入岳廣平的死亡現場去做任何檢查。但有一件事我始終耿耿于懷,至今也想不通為什么。”
嚴峫驀然抬眼。
“岳廣平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是對不起。”
江停略微一頓,仿佛每個字都在唇齒間醞釀了很久,才輕輕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