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對江停用過的電腦和手機進行數據還原,我們確實發現了這些郵件。不過有一點江停沒告訴你的是,在其中某幾封郵件被加密時插進了病毒程序,一旦郵件進行解密,病毒就會自動植入收件方的電腦,只要吳吞回復,病毒就能穿過幾層代理服務器,鎖定電子郵件發出的地理位置。”
“……”嚴峫呆住了:“也就是說……”
“吳吞和他的嫡系團伙,在金三角當了幾十年的土財主,都是做派老式的江湖毒販,很容易上這種新玩意兒的鉤。”呂局一眼就看穿了嚴峫的心思,說:“吳吞返回給江停的地址,全部都集中在緬甸貴概鎮附近的蓋得山區,而這些地址都被江停記錄后,發給了岳廣平。”
那口哽在咽喉里的氣瞬間隨心臟重重落回胸腔,嚴峫半個脊背都麻了,恍惚只聽見耳邊響起江停夾雜在山風中的敘述:“1009行動準備的每一步都通過加密郵件向吳吞報備過,他當時也表示……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他表示了諒解……”
他當時咳得太劇烈了,以至于黑桃k都回頭看了他一眼,但當時卻沒人知道他為什么把重音卡在“表示”這個詞上。
直到最生死攸關、最孤立無援的時刻,他還在努力地想把信息傳達出去,他當時是什么感受?
他曾對自己的愛人失望過嗎?
嚴峫嘴唇發抖,說不出話。呂局眨巴著本來就很小的眼睛,把大茶缸往前推了推:“你要不要喝點水冷靜一下?”
“……”嚴峫擺擺手示意不需要,沙啞問:“也就是說,吳吞藏身的寺廟在貴概附近?”
“貴概是撣邦毒品最泛濫的地區之一,不久前剛有一輛從貴概開往曼德勒的貨車,被抽查出裝了人民幣價值1.9個億的冰|毒,這還只是一輛車而已。當地毒販之猖狂由此可見一斑。”呂局搖搖頭,說:“獲悉這條珍貴的情報之后,我國公安部門迅速與緬甸方面進行了溝通,當地政府非常感激我們。從上個星期開始,緬甸軍警和撣邦當地緝毒警已經盯住了蓋得山區的一座佛廟,雖然遲遲沒有進行抓捕,但確定吳吞就藏在里面。”
嚴峫敏銳地抓住了重點:“他們在等時機?”
呂局沉沉道:“他們在等黑桃k。”
雖然不知道具體動機是什么,但黑桃k對吳吞的殺機非常明顯,之前在緬甸燒殺劫掠了三座寺廟的事,吳吞那方的人想必也有所耳聞。他現在得到了江停,一定會立刻逼問吳吞的藏身之處,就算江停存心拖延時間,也絕對拖不到三周那么久,想必黑桃k早就知道蓋得山區這回事了。
那么,為什么黑桃k遲遲不動手呢?
呂局說:“最好的猜測,是聞劭顧忌緬甸警方,不敢輕舉妄動……”
但可能性確實太小了,緬甸最大的警方指揮中心放到中國來,那差不多就是個縣城公安局,韓小梅這個水平要是去緬甸的話那妥妥能當警界女神探。
“最壞的猜測呢?”嚴峫問。
“也許……”呂局猶豫片刻,還是把“據線報稱”這幾個字咽了回去,才說:“是江停病了。”
嚴峫眼神當時一變。
“這只是我的猜測,”呂局立刻又道:“蓋得山區離邊境線有二百多公里,叢林環境非常復雜,所以還是地形等其他因素的可能性更大。”
“……”嚴峫直勾勾瞪著他。
“總而言之,聞劭勢必會在最近對寺廟下手,只要他真人一現身,早已準備好的撣邦警察就會立刻動手。”呂局拍拍嚴峫的肩,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想讓江停回來,唉,我們老輩人,不太懂也不想干預你們年輕人情啊愛啊這樣那樣的感情……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我們也都希望江停能活著回來,沉冤昭雪。”
嚴峫久久沉默著。因為連日奔波氣消神索,他眼窩都深深陷了進去,由此顯得眉骨和鼻梁更加孤拔,像剛硬的金戈。
“我明白,”終于他開口道,“我相信您。”
呂局沉沉地點了點頭。
天色不早了,嚴峫起身告辭,已經被他耽誤了快一個小時下棋時間的呂局揮揮手讓他趕緊滾蛋,突然又想起來什么似的:“哎等等,這個,把你手上的這個東西放下。”
嚴峫一低頭,手心里正攥著那個銀色的移動硬盤:“干嘛?”
呂局將軍肚顛顛地走來,一把搶過硬盤:“干嘛?你領導我要去找物業公司負責任。程序就是程序,說了不準泄密,當公安紀律是玩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