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在場救援人員打電話給市局以及叫救護車,另外有幾個人注意到了現場非常暗的情況,便開始找配電箱,同時用手電向倉庫深處搜索。兇手聽見有人說這鬼地方是被拉閘了嗎以及里面是什么啊的時候,便意識到有人正往自己所在的方向來了,情急生智喊了聲排水管,有個小孩要死了這句話的用詞非常聳動而且蹊蹺,但當時不會有人能察覺,果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立刻轉移到了黑暗中非常醒目的紅色排水管那邊,同時注意到了奄奄一息的小孩。趁著這兵荒馬亂的幾分鐘內,兇手從容退出密室,一旦到了倉庫外黑夜的曠野里便可以逃之夭夭了。”
“最關鍵的是,到了這個時候,所謂的密室殺人已經在警方腦海里形成了思維定勢,也就不會輕易想到要去推翻它了。”
宋平花了足足幾分鐘時間隨著他的話在腦海中復原案發經過,少頃終于只見他一點頭,抓起手機“你等會。”緊接著邊打電話邊風一樣走向遠處“喂,翁書記是這樣的,彭宛那案子有希望了,我們現在要立刻把以下12位民警的說話錄音拿去跟視頻里一句話做比對”
吳雩垂下目光,最后向窗外吐出一口煙,只見宋平掛了電話興沖沖地回來,滿臉都在放光,那張連日疲憊衰老的面孔仿佛一下年輕了五歲“拿到鑒定證據后我們要”
“所以這位翁書記也是你們反水大戲的編劇之一了”
宋平戛然而止,視線游移,半晌干巴巴地“啊。”
吳雩把煙頭慢慢地、重重地碾熄在窗臺上,動作十分緩慢,煙蒂粉身碎骨。那明明是很正常的動作,但不知怎么宋平整段脊梁骨登時都抽了兩下。
宋大老板從警三十多年來,極其罕見地沒忍住靠墻貼了一小步,這時只見吳雩終于偏過頭來他以為這個年輕人會問“你們為什么瞞著我”或“步重華是不是被迫的”,但實際上他問的是“你們策劃了多久”
“死亡池事件之后。”宋平摸摸鼻子,瞅著窗外“開始是步重華自己提出的,組織根本都沒有同意,但后來確實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吳雩譏誚地瞇起眼睛“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宋平苦笑起來“你覺得從津海挑出這么個人很容易嗎專業臥底需要頂級的職業水平、過硬的心理素質、鐵打的忠誠信念,還必須履歷清白完全不被毒販懷疑但問題是我們沒有條件像當年云滇的特情組那樣,從幾十上百個優秀高材生里慢慢挑。我們只能找一個叛變理由充足充分的現役警察,而步重華為父母報仇的強烈愿望是最足以取信于鯊魚的一點,否則你隨便拉個警察說叛變就叛變了,人家毒梟也不信啊”
“所以那些販毒的記錄,離岸賬戶和比特幣都是你們自己安排的”
“也不全是,更多借調了部里的資源。”宋平咽了口唾沫“還有步重華牽線給馬里亞納海溝的那些藍金零售商,其實也”
怪不得查步重華這么多年的犯罪證據如此輕易,根本就是自己埋雷自己挖,從頭到尾走過場
“步重華擊斃瑪銀之后,對我提交了一份報告,其中詳細列舉了他準備為自己叛變而做出的鋪墊。比方說面對紀委督查他的態度非常抵觸,不請假不上班不辦案,在對市委的審查報告上洋洋灑灑寫了三千字他對組織審查的各種不滿;在楊成棟把他帶去五橋分局詢問彭宛被綁架前后的經過時,他故意當眾激怒楊成棟,甚至宣稱自己早就不想當這個警察了,態度異常囂張跋扈關于步重華性格、言語、行事風格的前后巨大轉變,在大半個津海公安系統都傳得沸沸揚揚。所以當他承認自己殺了彭宛的時候,其實很多人都不太懷疑,甚至覺得遲早是有這么一天的。”
“不用繼續夸獎那位奧斯卡影帝了。”吳雩冷淡道,“我不是很愿意聽。”
“呃。”宋平有一點尷尬,“其實我們本來想再鋪墊一段時間,等時機再成熟些才開始演開始行動的,但因為你倆在前去港口區的半路上被撞車綁架,隨即又發生了密室殺人,這個意外突然加速了整個計劃的進程。專案組翻遍了整座密室都無法證明你倆沒殺彭宛,甚至到后來我們自己人都開始懷疑你倆了,最終步重華只能說,趁你沒完全醒來之前他先把鍋給頂了,我們才好安排接下來越獄叛變的正戲。”
吳雩一言不發,宋平斜覷了下他的表情,才有點遲疑而含蓄地咳了聲
“其實話說回來,他也不是故意要隱瞞你的,只是擔心等你完全清醒之后,為了證明他的清白而做出什么過激舉動,甚至不惜自己認罪來換取他的自由,所以”
吳雩淡淡道“我知道,我在你們心中的智商有超出過80嗎”
“不不,這個你真的誤會了。”宋平立刻正色“步重華臨走前說整個津海如果有人能破密室殺人這個案子的話,那個人一定是你,只有你能證明他的清白呢。”
吳雩嘲問“原話有那么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