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還是接下圣旨快快準備吧,陛下這幾日一直昏睡著,每日不過醒一兩個時辰,您現下來得不湊巧,估計是見不到了。”她言笑晏晏,倒看不出一點虛心。
謝梓材走近她冷笑道:“何女史已經敢矯詔了嗎?”
“殿下這話從何說起?難道是怨恨陛下的旨意?”她也笑道。
“何空游,不用跟我兜圈子,這回算是讓你鉆了個空子,但是你也不用得意得太早。”她笑了笑,而后拂袖離去。
何空游看她的背影,倒真是恍如隔世。
謝銘有時候會與她說,看著謝梓材便仿佛看到了薛遇,她只覺得他是瞎說。薛遇雖也狠心,但卻溫和內斂,面上能擺出一副母儀天下的寬容樣子,也就是因此讓朝中上下都敬她。
從前的謝梓材只是愚鈍,后來神智恢復了,卻也算得上活潑靈動,跟從來端莊持重的薛遇沒有半分相似。
至于這四年,就變得更徹底了,那一口獠牙,藏都不藏了,咬上誰,就算兩敗俱傷也是要撕下一塊肉來的。
就算是何空游,在謝銘面前還要裝上幾分,大抵這世上沒有謝梓材需要假意偽裝相對的人了。
“殿下,此一去,落腳之處是在珉州。”謝瑤光替她看著地圖,窺著她的神情才輕聲說出來。
只見她伏在案上寫字的手微停,而后又接著落筆,最后裝封起來遞給她:“將這封信遞給青龍衛統領,我不在京城的時日,宮中禁軍與城外軍隊都要仔細看顧著京中情勢,若有風吹草動不必等我消息,保護父皇,誰敢作亂,即刻殺了便是。”她吩咐著。
謝瑤光接過去才默默退下。
這時謝梓材才走到地圖前,手指猶疑著伸出,在空中微顫著點在了珉州位置上,目光沉沉,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四年前知道柳微之離開的時候,她正在婚宴上,來的賓客突然就見她一杯杯灌酒,楊祁試圖阻止她也是無用。
一個月后才有消息傳來,他又去了珉州。
這四年他就一直待在那兒,做了珉州刺史的僚屬,時不時京中的人也會再談起他,只道他在珉州打理一應耕種稅收之事,也算是博得賢名。
這些話是很少傳到她耳朵里的,那些人也有意避著。
“殿下。”楊祁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她收回了視線應了一聲,而后楊祁才走了進來。
“此番殿下下江南,臣需同往。”他行禮恭敬道。
這四年楊祁也變了不少,從前只是個心性純直的少年郎,現下也已經學會在東宮和楊家之間游走權衡。
“是你父親的意思?”
“是,只是臣也想,江南之地,畢竟臣比殿下要熟悉,或許也能幫得上殿下一些。”他始終不悲不喜,看謝梓材垂下眼點了點頭才退了出去。
相敬如賓便是這么些年他們兩人的情狀吧。新婚之夜的時候,她知道柳微之離開,一腔的怒火沒地方發泄,差點就砸了新房。
楊祁并未說什么,反倒替她收拾好了碎片殘渣,二人和衣而眠了一夜。
他的確是像柳微之的,待人處事上,溫和從容,無論什么時候也不疾不徐。她嘗試過去接受,去與他行夫妻之實,可就那么兩三回,她都感受到身體與魂靈割裂般的疼痛,回回到最后她都發了瘋,光著腳就往屋外跑,到最后楊祁也不再提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