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毛男嘿嘿一笑,手一翻,從懷里掏出一根肉腿,吃了起來。
“放心,這是野狼后腿,前幾日打的,只剩下這么一截了。不過這惡狼十有**是吃過人的,肉腥臭著。顧不得了,能裹腹就行。”長毛男一邊吃著一邊說道,“你們都有十六歲嗎?出來也沒個長輩陪著?”
“山上下來的時候,總共十二個人,現在只剩下五人了。爺叔們都死了。”曾葆華看著不遠處的人群,語氣平淡地就像說隔壁家生了十二只小狗,只活了五只。
那平淡的語氣和神情,卻讓長毛心神一震,只好見慣生死的人,才會有這種模樣。這少年才十六七歲,到底經歷過什么?
“想進洛陽城?”長毛男問道。
“是的。”
“沒錢進不得城門啊。天下的黥卒軍漢,鎮軍也好,禁軍也罷,都是一個德性,認錢不認人。”長毛男一邊撕咬著狼肉腿,一邊譏諷地說道。
“是啊,進城稅是每人二十枚銅錢,五人就是一百文。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
曾葆華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區區一百文給難倒了。以前下山做無本買賣,少于一貫的貨殖,看都不看。
“嚇,又漲了?也是,新皇登基,新朝新氣象,進城稅當然也得翻新一番。”
正聊著,那邊出了亂子。那乞丐首領帶著十幾個強壯的乞丐,攔住一群討得粥的流民,強行將碗里的粥倒了大半進他們手里的木桶里。
有流民不服,嚷嚷了幾句,被乞丐首領帶著幾人劈頭蓋臉地打了一頓,立即就老實了。周圍的流民們只是木納地看著,唯一的反應就是加快速度,把碗里的粥趕緊喝完。
一個三十多歲的瘦高男子,呆呆地看著乞丐將碗里的粥倒走。看他好欺負,倒粥的乞丐不僅倒了精光,還用舌頭將掛在碗壁上的殘粥麥粒添了干凈。
瘦高男子捧著潔凈如洗的破碗,站立在那里愣了一會,突然勃然大怒,將碗狠狠地扣在那乞丐的臉上,砸了個粉碎,更砸得他滿臉是血。
看到手下捂著臉在地上打滾慘叫,乞丐首領大吼一聲,沖上去對著瘦高男子拳打腳踢。
必須得打,否則他的威勢蕩然無存,以后再也不能欺負這些行將入土的流民了。
“那就是聞先生,昨晚唱《黃鳥》的聞先生。”長毛男幽幽地說道。
曾葆華看過去,只見聞先生雙手護住頭,雙腿屈曲,夾住襠部,一聲不吭,眼睛里的血紅跟他臉上的鮮血一樣暗紅刺眼。
狗-日的,原本老子只想進城,不想惹事。你個腌臜打脊的撮鳥干得那些畜牲事,我睜只眼閉只眼,等入了城辦了正事再收拾你。想不到你個趕投胎的貨,你親娘老子一時沒把褲襠夾緊,把你露出來禍害人了。欠收拾!
陰沉著臉的曾葆華不聲不響地站起身來,將衣襟扎進腰帶里,擰著齊眉棍快步走了過去。
“入娘賊的,連要死的流民都要欺負,本地的幫會太不講規矩了。”跟著后面的夏進忠罵罵咧咧,一順手把粘在棍棒上的泥土薅干凈,現出暗紅發黑的本色。
楊崇義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把木棍往腋下一夾,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根布條,開始纏起右手來。
戴承恩的木棍最粗,足有嬰兒的胳膊大小,扛著肩上,臉上浮現著憨厚的笑容,如同一位扛著鋤頭去下地的農夫。
燕小乙一臉陰鷲,拔出腰間的短刀,用舌頭舔了舔刀刃,像是享受大餐前的開胃小菜。猛地轉過頭來,見到盯著他們看的長毛男,冷冷一笑,把刀插了回去,拖著木棍也上前去了。
站在長毛男的角度正好看到,曾葆華是鋒尖,夏進忠是他的策應,楊崇義和戴承恩護住左右兩翼,吊兒郎當的燕小乙正好在后面壓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