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剛一起身就被楊達扯著坐了回去,“人家一片好心,你是準備跟她吵還是鬧?”
怎么吵?怎么鬧?柳輕侯沖著車太賢一擺手,“她既然有錢沒地方花,那就隨她”
不一時,魚燉好了,隨風飄來的味道竟然很香,實是大出柳輕侯預料之外。
這時李商隱也上來了,徑直走到柳輕侯身邊學他的樣子就坐在甲板上,“同船共度,我就認識你這么一個熟人,搭個伴當吧”
楊達“嗤”的一笑,起身扯著烏七又踢了車太賢一腳后領著他們去了另一處地方,單把這一處留給了兩人。
“這位當就是楊行首家首席清客楊達楊杰馳吧,瞅著是個不錯的人”
柳輕侯直接翻了個白眼兒,“凡與我結交的,還有你不知道的嗎?”
李商隱坦然自若的笑笑,“你若非要問,那還真是沒有”
蒼天吶,大地啊,誰來告訴我遇到這種事,這種女人該怎么整?
李商隱的健衛送來兩張小幾,丫環自帶食具上前到三足釜里取來燉好的魚肉,而后一番鋪排,轉眼間小幾上就有了點心果子,新烹制的胡餅,甚至連酒樽都有,酒甌里倒出來的居然是紅色的葡萄釀,更夸張的是甚至還有冰,雖然沒有雕成小魚形狀,但畢竟是真正的冰啊。
擺好后一揮手丫頭們退去,李商隱順著柳輕侯的目光看了看冰,“市鎮里有家做冷陶的鋪子藏著些冰,我親自看過了,倒還潔凈能入口。只是此間實在太小,買不得波斯葡萄釀,只有將就著用些河東的,今日走的實在太匆忙了些,沒個準備”
柳輕侯徹底無語,這還說啥呀,吃吧。一口魚湯下肚,居然極為鮮香,魚肉亦是滑嫩可口,只三兩口就將他的胃口開的通通透透。
尤其是讓車太賢把隨身背著的辣醬送來配上后,那滋味簡直了,一頓飯吃的柳輕侯是酣暢淋漓,可算把中午的份兒給補回來了。
柳輕侯眼見李商隱也學他的樣子用胡餅蘸辣醬,心里憋著就是不說,想看她被辣后的樣子,結果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李商隱除了最初的皺眉之外居然適應的很,后來更是一邊嘴里哈著一邊還要吃,她是個天生的辣口兒。
除了硤石于老都頭及柳寒光、柳萬洲外,李商隱是到目前為止的第四個。
吃完收拾完,船老大病周處走上前來拱手行了一禮,目的是請他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看著執禮甚恭的病周處以及那些船工們殷切的眼神,柳輕侯實無拒絕的理由。漱口起身看著遠處明月下隱泛波光的渭水,執蕭而奏。
片刻后,一道宛轉的蕭音在明月渭水上裊裊而起,柳輕侯看的是皓月下的渭水,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當日醉夢樓中張若虛與許公達琴簫合奏的絲竹和諧,心念至此蕭音中便多了些幽深渺遠的意味。
扶李商隱起身的婢女看著執蕭長身玉立的柳輕侯,尤其是他月色籠罩下的側臉,臉上莫名的暈了暈,低聲道:“狀元郎的蕭真好聽,便是府中號稱樂伎第一的鐘離師怕也不如”
她還要再說時卻被小姐給阻止了,李商隱微微闔目凝神而聽,意甚陶醉。
傳言中無花僧寒微于醉夢樓做樂工時曾親得張若虛指點蕭藝,雖然白天被他矢口否認,但此時聽來卻是真的了。
若非是張參軍親自指點過,這一曲《春江花月夜》又怎會如此動人心神?
一曲終了甲板上久久無聲,良久之后不知何時到了船首處的病周處遠遠的隔空一揖,隱隱間竟頗有些一曲知音的意味。
“難怪張參軍喚他病周處,張參軍或許只是一時興起之言,但這船老大倒還真跟其他水上草莽不同,身上還長著幾根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