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窖的修造朝廷有著嚴格的要求,譬如窖底、窖壁必須平整、光滑、堅實。挖好之后還需反復生火燒烤整個土窖以防止地下水分、濕氣上升,最后還需在周壁和窯底鋪設木板、草、糠、席等防潮品。
這樣處理以后才能開始儲存糧食。一窖堆滿,上面鋪席,堆糠和墊草,最后用土密封。每一窖封好仍不算完,還需在旁邊立上刻字磚,上面記載倉窖位置、糧食來源、入窖年月以及授領粟官的職務、姓名等信息。
如此,一個大窖能存糧萬石以上,小窖也能存糧數千,因整個倉窖防潮、密封,溫度又低,因此能很好的大量且長時間存儲,以備朝廷戰事、賑災等不時之需。
“這樣的倉窖一共有多少個?”柳輕侯之前在羅隱弓的供狀中看到過這個數據,但一時記不準確了,遂就順口問了一句。
一路走來,小吏的聲音總算哆嗦的不那么厲害了,“共有三百六十窖”
“都是滿存嗎?”
“是”
柳輕侯邊聽邊在心中算著數字,三百六十窖按每窖折中八千石計算,總共就有近兩百九十萬石。再按一石折算后世一百二十市井計算,那就是將近三億五千萬斤。
一個揚州存糧數量如此之巨,難怪杜甫在安史之亂后要如此念念不忘“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
開元盛世從來就不是一個標題,一個口號,而是這一窖窖實實在在的糧食,也正是這些糧食撐起了盛世的根基。
柳輕侯算過之后一邊感慨一邊又不免覺得可笑以及可惜,這邊存糧巨大,地方州衙不堪其負,那邊長安以及其所在的關中地區卻常懷乏糧之憂,稍遇災荒即要驚動皇帝逃難似的往東都洛陽就食,一豐一欠之間,當下轉運不利的漕運改革還需要更多的理由嗎?
念頭轉到這里,他愈發覺得這一趟巡按揚州著實來的值,雖然其間迭遭險境,但畢竟是掌握了足夠多的第一手資料,即便現在就結束此次巡按,也夠寫一本扎扎實實的奏章了,如此既可以向御史臺交差,更能為改革漕運張目并提供最堅實的論據。
雖然沒能趕在最美的煙花三月下揚州,但這一趟足矣不虛此行了。
一路聽著想著,不知不覺間到了倉區最偏僻的一處角落,按小吏之解說,此間屬于非災年素不輕動的常平倉的范圍,吉溫正指揮著一大群力夫在此開挖,外面的土封已經挖開,眾多熊熊燃燒的火把下,黃澄澄閃耀著金子般的光澤,力夫們不斷把上層的糧食往一旁轉運。
柳輕侯瞅了幾眼后,接過一支火把去看倉窖旁邊立著的刻字磚。
晚上天暗,他正蹲身下來細瞅時,刺史也湊了過來與他一起看,只是顧惜著官威沒有蹲下來而已。
就在兩人費盡眼力看的辛苦時,旁邊驀地傳來吉溫一聲大喝,“都住手,出來了!”
柳輕侯聞言與刺史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的意思非常明確,“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