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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湖監獄在市郊,回去的路很長,一大半都是土路,又才下過雨,的確不好走,梁義誠有些佝僂的背影,一上一下的奮力的蹬著自行車。
有時候遇到上坡或者積水的泥地,梁一飛要下來推,梁義誠就是不讓,說句‘你坐穩,爸帶你’,然后咬著牙繼續蹬車。
梁一飛不說什么了,路再難走,他都老老實實的坐在后面,讓梁義誠不折不扣的完成這個‘父親帶兒子回家’的承諾。
如果有人真心把自己當兒子看,那我就真給他當兒子。
在顛顛簸簸里回到了城市。
90年代初的濱海市,在梁一飛看起來十分的破舊老土,街上到處都是大白落地的老樓,人們穿著一樣的藍色工人服,騎著一樣的自行車,形成壯觀的車流。
偶爾有幾輛汽車從車行道里經過,也都是幾乎根本認不出牌子的老式轎車,方方正正,像鐵盒子一樣。
單調,統一,土氣,就是梁一飛的基本印象。
有意思的是,在這些單調的外表下,梁一飛愕然發現,每個人的很有活力!
這年頭為了加兩塊錢工資,調半級職稱,同事間鬧得不可開交反目成仇的比比皆是,該有的勾心斗角一點也不少,但是總的來說,這些人臉上都有種很陽光的東西。
騎著老舊的自行車,一身寒酸老土的打扮,卻好像是在沖向未來!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的臉上都是笑容。
先到派出所報了個到,民警冷著臉交代了一句‘出來以后老老實實做人,有情況立刻匯報,一個月之后來拿身份證’。
然后回家。
梁一飛住的這一塊是職工廠區,濱海市罐頭廠、汽水廠、無線電廠等等好幾個廠子的工人都集中居住在此,大片大片的平房,門口有一條七八米寬的小街,外號‘小香江’。
整條街雖然看上去破舊狹窄,卻由于是幾個廠子的工人上下班的必經之地,所以非常熱鬧,兩邊一溜排各種各樣門面小店,還有這兩年新流行起來的‘洗頭房’。
街上人太多,自行車不好騎了,爺倆下車走,路上好幾次遇到熟人,剛和梁義誠打了個招呼,看到跟在他身后剃著青皮的梁一飛,熟人們臉色立刻就是一變,匆匆忙忙的避開了,跟躲瘟似的。
倒是有個小孩,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手里拿著瓶桔子汽水,跑過來一臉歡喜:‘你……你是一飛哥吧?什么時候再帶我去擺攤啊?’
一愣,還真有印象。
入獄前擺地攤,這小孩幫‘自己’當過托,當時給他的酬勞是一天一瓶汽水,一支奶油冰棍。
沒想到隔這么久還能認出自己來。
剛露出個笑容,伸出手準備拍拍他肩膀,手還碰到呢,邊上就沖出來個大媽,一把把小孩拽‘飛’了。
對著屁股就揍,嘴里大聲的說著什么‘再讓你不學好!再讓你不學好!以后給你關大牢里,吃一輩子牢飯!’
梁一飛嘿然一笑,心里不太是滋味,嘴上倒是沒說什么。
跟紅頂白人之常情,上輩子這種事自己也沒少干,自己要是有孩子,也不會讓他跟勞改犯來往。
倒是梁義誠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跟要下雨似的,嘴唇氣得糯糯發抖,太陽穴上青筋浮現,隨時可能發作。
梁一飛輕輕拉了一下梁義誠的手,輕聲說:“爸,我們回家,我餓了。”
“對對對,今天不回家,爸帶你去下館子,吃好的!”
梁義誠把車停在小香江中間一家小飯店門口,門臉不大,上面掛了個牌子,‘阿萍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