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人類文明史上最偉大的發明,紙應該算最重要,沒有之一。
倒不是說沒有紙就不能發展了,畢竟百家爭鳴時沒有紙,古希臘時也沒有紙。可,紙作為文化的載體,卻決定了文明發展的上限。
沒有紙,人們很難想象西方如何在羊皮卷這樣的奢侈品上完成文藝復興,以及近代科學的發展。
智朗在智邑親眼看過智氏的藏書庫,幾千斤的木簡,擺滿了好幾個屋子!可上面的字數有多少?幾屋子的書,卻只有幾十萬字。
而整個智氏的藏書量,僅僅只是智朗在后世不到一周的閱讀量。
書,在這個時代是真正的奢侈品,畢竟,木簡的制作成本實在太高了。春秋戰國的百家,流傳后世的內容有多少?大多數人的思想是根本沒機會成書的。
而就算成了書,也很難靠木簡流傳后世。就像后世一個節目中的情節,秦末,僅存的一套《尚書》持有者躲避戰亂,結果推著幾車書輾轉多地后,還是毀了大半,這也導致后世所有人能看到的《尚書》都永遠的缺了大半。
連秦末區區不到十年的戰亂都有這樣的惡果,不可想象,如果沒有紙,后來那些長達百年的戰亂后還能剩下什么。
當智朗找到劉叔章的時候,他剛要出門,準備去學堂。
“家主!”劉叔章滿臉驚訝,連忙行禮。
劉叔章是那種并不太典型的春秋讀書人,個子中等,有點瘦,連佩劍都沒有,看起來文弱又窮酸。
智朗抬了抬手,腳步不停:“你做紙的地方呢?帶我去瞧瞧!”
劉叔章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連忙指了指說道:“在廚房,家主請隨我來。”
薪城很小,居民的院子也普遍不大,多數是沒有后院的,劉叔章家也不例外。
幾步路,他們就到了廚房門口。
說是廚房,其實并沒怎么用過,因為也用不上。劉叔章家中就他一人,妻子早逝,也未再娶,平常吃飯跟取熱水都是去酒樓那里。
推開門,就看到廚房里擺滿了各種樹皮跟雜草,不少顯然是蒸過,有的已經搗成了泥。
“我當初聽家主說過那紙的妙用,覺得有趣,就想嘗試一下。換了許多樹皮跟秸稈,多數寫字效果不佳,墨跡很容易就成一團,就送人了。后來才發現,桑皮效果更好,又把樹皮捶打的更細了一些,再書寫果然好多了。”劉叔章有些不安的站在一旁,說道。
作為外來人,又脾氣內向,他在這薪城算是邊緣人物。現在突然受到智朗如此重視,實在有些不大習慣。
“開始做不好正常,只要慢慢試驗就好。”
智朗彎腰拿起幾張擺在一旁的紙,上邊寫著幾行字: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
紙面仍然相當粗糙,不過墨跡模糊的情況卻好了很多,起碼比那些窗戶紙好多了,湊合能用。
“紙太厚了!而且厚薄不一,若能薄如柳葉,也許會細膩很多。……你是如何制取的?”就這門外的陽光,智朗仔細打量著那紙,說道。
植物纖維倒夠細了,不過手藝顯然不到家,紙的厚度都超過貝殼了,而且厚薄不一。
“只是把樹皮漿用水泡散,接著攤在木板上晾干……這紙已能寫字了,我正打算多做一些,正好記錄所聞所思,成書流傳下去。”劉叔章的聲音抬高了些,說的滿眼放光。
智朗輕輕彈了彈那紙,自顧自的搖頭道:“怪不得,制取的方法錯了!該用平滑的細簾抄取漿水,再揭下晾干的。”
他曾看過一個節目,是介紹宣紙制作的。大概流程就是用細密的簾子抄取纖維漿,接著在平臺上一層層攤平,再揭下細簾晾干再烘干。這樣就算是人工,也大概能做出不錯的紙,而且很薄。
劉叔章并不懂其中道理,但仍然連連點頭,“家主說的是!”
智朗把手里的紙收到袖中,拍了拍手,說道:“此事重大,你就不要在這做了。城中工坊那里還有地方,我再幫你找幾個弟子,你就專心改良這紙吧!”
“啊?那……那學堂呢?”劉叔章有些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