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濙覺得,這位郕王殿下應該不會傻到這個地步。
他們為了法統來源于何處,都快絞盡腦汁了,這位殿下要是揣著明白裝糊涂,非說這份口詔不存在。
那還承繼什么大位……法統又不能憑空產生!
朱祁鈺臉上笑容不變,淡淡道:“本王所猜不錯的話,這份詔書,太后娘娘已看過了吧?”
說著,朱祁鈺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陳循。
“對吧,陳學士?”
陳循被看的頭皮發麻,但是還是出言道:“回殿下,的確如此,前日太后召臣進宮,問及法統之事,臣便如實所說,圣母便有此議示下。”
這原也沒什么好遮掩的,何況陳循這等身份,被召入了慈寧宮議事,也是瞞不住的事情。
相反的,陳循還是有些不明白,這位郕王到底有何不滿。
雖然前些日子,太后娘娘一直在和郕王作對,處處從中作梗,甚至聽說還在宮里對賢妃有所動作。
但是那畢竟都是過去了的事情,這次的法統問題,想要順利解決,躲不過去的就是太后娘娘這一關。
不說別的,這份口詔是假的不錯,但是如果朝廷上下愿意集體為它背書,那它就是真的。
而這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太后娘娘。
如今太后主動提出解決的辦法,算是釋放了善意,所以陳循的確想不通,郕王說的不妥在何處。
朱祁鈺將陳循的臉色盡收眼中,心中不由嘆了口氣。
倒也不怪他們都不明白,前世的時候,他自己也沒注意到這處小小的細節。
畢竟,誰能想到退了位的太上皇,還能復辟呢……
想了想,朱祁鈺開口道:“這份口詔既是禮部,內閣與太后一同商定,本王自然也不會辜負各位的一番好意,只是本王覺得,嗣位一詞,用之不妥。”
“所謂嗣位,乃儲君嗣承皇帝之位,本王并非儲君,即便法統承自皇上,也該是禪位,而非嗣位,不知諸位覺得呢?”
朱祁鈺不提,還沒人注意到這點細微的差別,但是他一提,底下群臣就反應了過來。
嗣位和禪位,看似沒什么差別,但是實際上,從名分上來說,是不一樣的。
如朱祁鈺所說,嗣位通常是儲君所用,指的是繼承之意,而禪位更傾向于贈與,轉讓之意。
但是不論如何,這兩者都是符合禮法的傳承方式,區別就在于……
明白之后,胡濙開口道:“殿下之法統,既承自今上,雖非儲君,然用嗣位一詞,亦無不可,若以禪位故,恐太后娘娘有所異議。”
沒有說的太透,但是在場的人都聽得明白。
嗣位和禪位,其區別就在于法統的轉移。
如果郕王是嗣位為君,那么就是繼承天子的皇位,那么法統其實還在天子一脈,待郕王百年之后,自當還位于天子一脈。
而如果郕王是受禪位為君,那么就是從天子的手中接受了皇位,法統就發生了轉移,待郕王百年之后,傳承于誰,可就得看郕王自己的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