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指節在案上輕輕叩擊,朱祁鈺沉吟道。
“傳命韓青,善撫軍心,堅壁清野,此役凡戰死者,世襲軍戶升品一級,撫恤翻倍,官員按例追贈。”
無視戶部尚書沈翼一臉肉疼的臉色,朱祁鈺臉上閃過一絲決絕,道。
“就是死,也要給朕撐過三日!”
“三日之后,準韓青率軍后撤至居庸關。”
…………
另一頭,倒馬關。
深秋的寒風瑟瑟,吹落了無盡的黃葉。
傷痕累累的城墻下,橫七豎八的倒著無數的尸體。
守城的官軍三三兩兩的靠在城墻旁邊,大口吞咽著早就準備好的軍糧和涼水。
空氣當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氣,無數干涸的血跡,將枯黃的落葉,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殷紅。
殘破的城墻上,立著兩個人。
一人身著盔甲,虎背熊腰,但是臉上卻盡是疲累之色,看起來已經身心俱疲。
另一個身著淺緋色官袍,面色蒼白,左邊手臂上的官袍空空蕩蕩,竟似被人以刀斬下一般。
他們正是守備倒馬關的都指揮使韓青和提督軍務按察使曹泰。
此刻,曹泰手中拿著一份軍報,半晌,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開口道。
“韓指揮,準備死戰吧!”
韓青臉色一沉,從曹泰手中接過軍報,仔仔細細的讀了兩遍,后退兩步,倚著城墻才勉強沒有跌倒,慘然道。
“三日?怎么可能,曹大人,關內情況你心中有數,可戰之軍不足三千,外頭也先有足足兩萬多人馬,怎么打?”
相對于韓青的激動,曹泰就平和的多,他往前走了兩步,望著底下橫七豎八躺倒的尸體。
蕭瑟的秋風吹動他的衣袍,失去一臂的曹泰,在秋風中顯得越發瘦小。
他的神色慢慢變得堅毅起來,道。
“韓指揮,你我受朝廷恩德,職責便是守城護衛百姓。”
“軍報當中已然言明,我等固守,是為了爭取更多的時間,讓其他關隘百姓疏散,給紫荊關的守軍布置,留出更多的時間。”
“此戰,不是人多人少的問題,而是朝廷軍令在上,由不得你我后退。”
然而韓青卻像是被刺激了一樣,猛然從地上跳起來,喊道。
“那可是三萬多瓦剌大軍啊!太上皇帶著二十萬人都敗了,我們怎么可能守得住?”
韓青臉上青筋迸發,臉色猙獰。
“四天了,老子手下的兵都快死完了!再打下去,老子也要死了!”
說著,韓青抓起曹泰空蕩蕩的左袖,道。
“曹大人,曹泰!你忘了嗎,昨天,你也差一點就死了!要不是老子拼死救你一命,你現在哪能活著站在這跟老子說教?”
曹泰握緊了右拳,但是沒有說話,只是沉默下來。
秋風陣陣,吹不散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直往人的鼻孔里鉆。
韓青漸漸冷靜下來,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一陣掙扎。
片刻之后,他壓低聲音,湊近曹泰身邊,道。
“曹大人,你我也算過命的交情,如今朝廷之意已決,你我被當做了棄子,我老韓,還不想死!”
曹泰神色微冷,反問道:“那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