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位和爵位的傳承,其實本質上沒什么差別。
皇位的繼承一旦亂了,那么底下勛戚的爵位承襲,也會出現問題。
畢竟,太上皇有子,但是天子卻能繼位,那么勛戚家中要是也是這種情況,該怎么辦?
若是家主戰死,那么二房,三房,能否以大房幼子承擔不起家主的責任為由,干涉爵位承繼呢?
這是真真正正牽扯到了勛戚爵位傳承的自身利益,和文臣空談禮法,還不一樣。
因此,這次天子繼位,京城當中老一輩的勛戚,很多都是有所不滿的。
只不過因局勢危急,土木之役后又文臣勢大,沒有多少人敢明著說出來而已。
但是就李賢所知的消息當中,就有不少人,對此頗有微詞。
原本,這件事情和李賢沒什么關系。
他閑散了一輩子,這幫人是什么立場,他也懶得管。
但是現在,他已經沒了別的選擇。
一旦天子倒了,那么作為首倡立君,抱著世襲誥劵“痛哭流涕”立勸群臣,而且最后還因此獲封豐國公的他,是什么下場可想而知。
站在殿外,望著漸漸斜下的夕陽,李賢重重的嘆了口氣,轉身朝宮外走去。
天子最后的話,不會無的放矢。
既然天子指明了,讓他去成國公府跑一趟,那么想必朱儀自己,會有能夠說服群臣的法子。
…………
另一頭,待李賢離開之后。
朱祁鈺的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
如果說先前只是懷疑,那么現在,他幾乎可以確認。
任禮,就是孫太后的人,至少,也是是間接受到孫太后的控制。
這中間一切的節點,都來自于一個人……
張軏!
張輔的弟弟,如今英國公府的主事人!
按照李賢所說,北征一脈及這些年新晉的大多數勛戚,都被英國公府收歸門下。
寧陽侯陳懋,之所以能夠這么快的,就從李賢手中奪去勛戚話事人的權力,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獲得了北征一脈的支持。
陳懋雖然自己就是北征勛戚的一員,但是他常年在外征戰,和大多數的勛戚都沒有太深的交情。
這背后,定然有英國公府的暗中支持。
換句話說,就是張軏,在陳懋和北征一脈的勛戚之間,牽線搭橋,才用最快的速度,將勛戚動蕩的局面穩定下來。
而這個人,朱祁鈺甚是熟悉……
南宮復辟后,張軏以迎立功,賜封太平侯,卒于天順元年,死后追封裕國公。
也是因為,這段時間也先大舉進攻,讓朱祁鈺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戰局之上。
以致于,讓他都險些忘了。
在這看似平靜的朝局下,不知道還有多少心懷叵測的人,在伺機而動!
橘黃色的夕陽緩緩落下,但是在這大雪剛停的冬季,卻帶不來絲毫的暖意。
邁步走出武英殿的宮門,朱祁鈺望著落日的余輝,臉上泛起一絲冷意。
大戰方止,百廢待興,這幫人竟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嗎?
張軏,楊善……
那就讓他瞧瞧,這平靜的宛如一灘死水的朝堂上,究竟還藏著些什么樣的魑魅魍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