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位于少保,卻仿佛泥塑木雕一樣,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眾所周知,天子這段時間和于謙的關系不怎么樣。
于是,停了片刻,見于謙沒有出言反對,天子似乎也懶得再多問他,直接便道。
“既然如此,那就準工部所奏,調京軍五萬助役,由工部尚書陳循親自提督,以五月為期,修成大渠。”
眼瞧著底下的大臣仍有反對之意,天子有些無奈,繼續道。
“至于銀兩方面,如今國庫空虛,先期需撥付的三十萬兩,國庫和內承運庫,各出一半,剩下的五十萬兩,內承運庫再預支一半,待夏糧轉運完成后,再歸還內承運庫。”
得,天子自己都掏錢了,底下的人也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只不過望著陳循的眼神,不免有些羨慕嫉妒恨。
這可是八十萬兩啊,他們這邊連俸祿都是胡椒蘇木折半俸,工部就這么就弄到了這么一大筆銀子,怎能不叫人羨慕?
被眾人這么圍觀著,陳循感到的只有壓力。
這幫大臣就是看個熱鬧,但是只有陳循知道,天子在這件事情上,寄予了多大的期望。
這次的朝議,看似通過的簡單。
但是實際上,那全都是因為,戶部和兵部兩邊,都沒有給予掣肘。
他們一個給錢,一個給人,這才算是順利讓這件事情推動了下去。
而之所以這兩邊會這么配合,則完全是因為,天子在背后幫忙。
甚至于,為了這件事情,天子昨日和于謙又大吵了一架,要不是最后天子強壓著于謙低頭,他那個倔脾氣,今天不得把屋頂都給掀了。
但是正因于此,陳循才感到更大的壓力。
他素來在清流轉遷,對于實務其實并不算是特別熟悉,雖然這些日子一直惡補了很多,但是具體操作上,畢竟還是心里沒底。
畢竟這可不是小事,天子替他做了這么多鋪墊,要是他自己搞砸了,那后果,陳循可不敢想。
修筑大渠,設置水門,看似簡單,但是實際上,該從哪個地方開始修,怎么修,水門如何設置,都是精細的活計,容不得半點差錯。
陳循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所以沉吟了片刻,他還是大著膽子上前,開口道。
“陛下,修渠并非小事,需得仔細小心,臣知一人,精通水文地理,懇請陛下允準,命其隨臣前往修筑大渠,必可如期完工。”
老大人們似乎是一瞬間,就感覺到大殿當中有一陣涼風吹過,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緊接著,天子平淡的聲音傳下。
“何人?”
陳循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變化,但是要讓他自己一個人上陣,哪怕是有工部的官員相助,他也著實心里沒底。
沒奈何之下,他只得硬著頭皮道。
“回陛下,此人名為徐有貞,如今在翰林院任侍讀。”
說完了話,陳循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之前的時候,他就跟天子提過這件事情,但是當時,天子似乎還記掛著徐有貞提議遷都的事情,給敷衍過去了。
這回,他給徐有貞出了個主意,讓他把名字換了,或許能夠蒙混過關。
天子沒有說話。
朝臣們也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大對,紛紛眼觀鼻鼻觀心,低頭不語。
就在陳循忐忑不安,覺得這件事情沒戲的時候。
御階上綸音降下,依舊平平淡淡。
“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