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的長街上空無一人,他便如此靜靜地站了半晌,直到遠處有一柄油紙傘由遠至近,傘下兩條人影走出雨幕,他才緩緩轉身,瞬間沒了蹤影。
傘下是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高大,撐著紙傘,約近三十歲,面如冠玉,劍眉星目,滿身高貴氣息被一襲紫黑色的長袍收斂起來,比墨還要黑幾分的發髻梳得干凈利落,無冠無簪,沒有半點裝飾。
女子約十五六歲的模樣,眉不畫而黛,唇不涂而丹,膚色白皙,雙瞳如秋水,顧盼生輝,顏色的嬌艷,實在是世間罕見。她身上穿著流光溢彩的錦緞衣裳,梳著時下正流行的發髻,一顆碩大的明珠端端正正地插在發髻中央,囂張又奪目。
女子向屋檐這邊張望了幾下,開口:“荒司先生,剛剛這里明明有個人影,怎地一轉眼就不見了?”這渾身珠光寶氣的少女,口吻倒像是男子的婢女。
荒司先生淡然地笑道:“他不想讓你見到。”
女子嘟起嘴,不滿地說:“這世上還有我這雙眼睛捕捉不到的人?這恐怕是鬼吧。”
荒司先生斜睨了她一眼,少女下意識乖巧地閉嘴,雙眼調皮地眨了眨,像是示威挑釁,又像是求饒。荒司先生無奈地說:“大白天的,怎么會有鬼?春談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
春談是少女的名字,正像她本人一樣,充滿生機和活力。
荒司心中也有些疑惑,剛才那個白衣人,是怎么做到從他眼前消失的?大興城中,果然藏龍臥虎,能人異士層出不窮。
春談還要說些什么,荒司卻突然將紙傘塞進她手中,自己腳步輕挪飛了出去。春談定睛一看,荒司已經飛出了百丈之外。她只好撐著油紙傘,快步跟上去,焦急地喊:“哎……先生……”
荒司從自己背后給她打了個手勢,教她不要出聲。
一個青年女子,做道姑打扮,神情高傲冰冷,不可侵犯。臉上的五官像木頭雕刻出來般的死板和僵硬,令人判斷不出美丑。背后背著一柄長劍,用青色的布包裹起來。荒司看到劍身散發著騰然咆哮的殺氣。
這柄劍,都比這個道姑有活氣。
“仙姑有禮了。大雨天,在下無傘,過往的都是婦道人家,在下也不好借傘。見仙姑經過,出家人眼中無色相,可否順路捎帶在下一程,讓在下與仙姑共傘?”荒司彬彬有禮地問。
誰能拒絕一個真摯、俊雅又高貴的君子的求助呢?
“話多。”道姑冷冰冰地說,腳下去勢不曾停滯。
荒司聞言,便閃身進了傘下,和道姑保持著足夠的距離。
身法不錯。荒司暗中觀察。她一出現,荒司就知道,他等的人來了。
“仙姑要去哪里?這大雨天,很難找到借宿的地方。仙姑如果不介意,在下可帶仙姑回敝處歇個腳。”
道姑猛然停下腳步,橫了荒司一眼。
荒司淡定地笑:“在下無意冒犯,只是關心仙姑安危。嗐,是在下失言了,都怪這雨下得太大太久。”
道姑臉上像掛了一層霜:“這雨,不就是你的杰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