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開始后,他就離開了京城,去了一個湖邊的村莊,泛舟湖上釣魚。
那個地方他不是第一次去,自從他不再參加會試后,每屆會試一開始他就不想呆在京城,不想再聽到任何有關會試的事,想等到會試徹底結束后再回來,然而這次還是沒能忍住,翻來覆去睡不著,連夜走回了京城,熬到城門開了又鬼使神差地來了這里。
從他第一次參加會試開始,三十多年的歷屆會試放榜,他每一次都在榜下悄悄觀望,可榜上永遠看不到自己的名字。
從小頂著神童之名,自詡滿腹經綸,十幾歲便考上舉人,十六歲便以舉人的身份參加會試,那是何等殊榮!被人贊為天縱之資,是被父老鄉親們寄予厚望的天之驕子,提親的人踏破門檻,合適婚配年齡的女子任由他挑選。
他選了家鄉一位他自認為是最美最溫柔且最賢淑的女子為妻。
曾經的他是多么的驕傲啊!
后來他栽在了這里,跌倒在這里后便再也爬不起來了。
于是命運刻在了這里,魂鉤在了這里,躲不掉,也跑不掉。
嘈雜聲中,明先生腦海里一團亂麻似的,聽不到身邊人在說什么,斗笠被人碰翻落地踩爛了都不知道。
當陽光照在了牌樓上,當光線漸漸覆蓋了整團紅布,令整塊紅布鮮艷欲滴時,鼓聲忽然隆隆響起,貢院的大門打開了,四位主考官領著一群判官出來了。
四位主考官登上了牌樓下的臺階,對百姓們遙遙拱手,隨后分列左右。
咣!隨著一面大銅鑼被敲出震耳的聲響,四位主考官各扯住一條紅綢一起拉動,覆蓋在牌樓上的紅布便滑落了下來,露出了后面刷的雪白大幅告牌,告牌上寫著紅字,寫的正是通過會試的入貢名單。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緊盯。
告牌上的字體很大,但最頂上單獨列出的一行字跡格外大,每個字足有臉盆那么大。
鮮紅且無比顯眼的三個大字:阿士衡。
后面附一行小字:列州梁陶縣。
三個大字下面又另有一行小字:策論(拾),經史(拾),賦論(拾),詩詞(拾)。
然后下面才是一排排與小字字體同樣大的其他人的排名,阿士衡的名字是唯一沒有標示排名的,也不需要標示,所有人一看就明白,獨占鰲頭!
“阿士衡…”
“列州人啊,嘿,會元是我們列州人,阿士衡是我們列州人……”
“那下面附的四個‘拾’是什么意思?上屆會試沒見下面還寫這么一行小字的。”
無數人的驚嘩和羨艷聲匯集在貢院外的上空。
“……”明先生一臉震驚,現場沒人有他受到的沖擊大,嘴張的能塞下一顆雞蛋。
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再看名字后面附帶的何方人士,沒錯,自己教的那小子說過自己就是列州梁陶人。
那家伙…那個需要自己拿棍子敲打才肯學的家伙居然考上了?不但考上了,還一舉奪下了會元?
震驚!無比的震驚,震的腦袋里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