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眼瞧著著急,來前可是領了吩咐的,無論如何,不能就這么讓自家老爺在這里就沒了,一年里相繼沒了娘老子,自家姑娘這名聲,往后……
大勇便破費了兩塊碎銀子,央了那老廂兵陪著,套了雪橇往軍營里去了一趟。
好說歹說,總算說明了情況,按價買了些真正得用的好藥材,不過那價比南邊,就是翻了百倍還不止的,可也沒法子,這地方,太遠了,能把這藥運過來,人力物力上,確實不簡單。再者說,你嫌貴,人家還不愿意賣,若不是看在確實是朝廷派來宣旨的官員,只怕有銀子,都沒處買去。
秦老爺好不容易恢復了神志,先是嫌棄驛站里只有一個通鋪,那被子也熏得慌,又是嫌棄伙食不好,一片菜葉子都見不著,再是嫌棄屋里一股子味兒……
大勇和松香只斂眉低目聽著,也不答話。秦老爺極其不悅道:“你們都是怎么當的差?進了這極北城這么久了,一床干凈被子都不能讓爺蓋上。再者說了,爺好歹也是兩榜進士出身,怎的能和你們這樣兒的,睡一個通鋪……”
正說著,那瘸了腿的廂兵,裹挾著一陣讓秦老爺直打哆嗦的寒風進了屋。見得秦老爺正裹著被子在床上罵人,只擠出一絲兒笑來:“喲,醒了,還是這營里的藥材好使,這才醒過來,就有精神罵人了。”
秦老爺罵人罵到半截兒被堵了回去,聽得這廂兵陰陽怪氣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你是個什么東西?爺教訓自家奴才,與你何干?”
那廂兵抱了抱拳道:“這位,秦大人是吧,兩榜進士,呵呵,這極北城里,什么都缺,就不缺這兩榜進士。”
那廂兵說著還轉過身子,往窗戶外面指了指,繼續道:“瞧見沒有?這院兒外頭,往北邊,沒多遠,關的全是,別說兩榜進士了,兩朝老臣,二品大員,都有。就您這精神頭兒,可以去瞧瞧,保管您瞧過一回,這輩子都能順風順水,當個好官兒……”
大勇和松香垂頭聽著老廂兵教訓自家老爺,老爺那臉上,都氣綠了,想笑又只好忍著。
秦老爺被那廂兵說得怒不可遏,指著他喝道:“住口,本大人是朝廷派來宣旨的天使,你竟敢如此辱罵本官,你上峰是誰,本官要去參你……”
那廂兵也不惱,只笑呵呵抱拳道:“得嘞,多謝大人抬舉,要去告小老兒的狀,用不上個參字,小老兒跟個螻蟻似的,可當不起。”
老廂兵說著往那炕上一坐,笑瞇瞇繼續道:“一來呢,這極北城里的事兒,除了軍務就是軍務,就連那些幾千里流放來的,也都是軍務,您要告,只管去大營里找將軍就是。”
老廂兵用雙手把自家那條瘸腿往炕上一般,順手拍了拍道:“二來呢,小老兒這條腿,就是在戰場上瘸的,將軍體恤我年邁無依,讓我守了這驛站,小老兒雖說這腿是瘸的,那也是能站得直的,不過說兩句實話,哼,您還別說,咱們將軍,就喜歡我這心眼實。”
老廂兵說著又瞟了眼秦老爺,繼續道:“再者說,咱已經這樣了,還能怎樣,爛命一條,可不比大人您,天使,嘖嘖,咱是個實在人,再和您說句實在話兒,能被派來往這條線上遞送文書的天使,就算如今還沒進去北邊那片營地里,那可也離不了好遠,大人您還是好好兒想想,您自己個兒的事兒吧……”
老廂兵說著又脫了鞋子,一邊卷褲腿子一邊道:“呵,您這呼奴使婢的,還別說,你這兩個小廝,可真是不錯。”
說著又看向大勇道:“小哥兒,別的不說,您這藥膏子,可真好使,小老兒這腿,多少年沒有今年冬天這么舒坦了,麻煩您再給小老兒來一塊。”
大勇瞧也沒瞧秦老爺,只忙應了,又從自己的包袱里,找了塊膏子出來,放在爐子上烤熱了,給那老廂兵貼上,順手還給他按起了腿上的經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