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爺只冷眼瞧著,心里頭卻是翻騰不休,聽著那老廂兵一疊連聲地叫著舒服,還有空繼續碎嘴:“秦大人,瞧見沒有?您這條命,若不是您這兩個小廝,一個懂醫又懂藥,還懂事,另一個知道侍候人,只怕是,哼……”
待得大勇給老廂兵按完腿,老廂兵渾身舒坦下了床,邊套上鞋子邊道:“好小子,今兒營里送了塊肉來,小老兒給你們做頓頂頂好吃的酸菜白肉……”
瘸腿老廂兵這話到底起了些作用,在這極北城的驛站里,秦大人反正是一作也沒敢再作,安安穩穩,等能下床騎馬了,便趕緊往大營里送了旨意文書,然后麻溜兒領著大勇和松香往南邊回去了。
臨走時,大勇管老廂兵問了個能送藥進極北城的路徑和帖子,約定好,來年開了春,一定想法子給老廂兵送上一袋子藥膏子,老廂兵給大勇塞了一袋子咸肉干和大白饅頭。
南回的路上,雖說偶爾也有個不湊巧,要等上個三五日的,但總體來說,到底比去的時候到底順當多了。
秦老爺一路回來,倒是沉默了許多,也不再像從前那般,連喝口水都要挑個刺了。
秦老爺進了禮部衙門繳旨。大勇和松香交了馬,就在衙門外等著。
兩人正聊著些閑話兒,便有個不知道從哪兒躥出來的小廝上來搭話:“大勇哥,松香哥,小的懷生,在黃大掌柜那處聽使喚,昨日夜里驛站給我們送了信兒,知道你們回來了,便讓我在這兒候著二位哥哥,大掌柜說,這一趟你們辛苦了,讓你們今日便辭了秦老爺,回大勇哥家里先歇息幾日,等歇過勁兒了,再去大掌柜跟前領差使。”
大勇忙笑道:“謝謝懷生小哥兒了,一家人莫說兩家話,勞煩你幫我們二人給大掌柜帶個好,趕明兒咱們便去他跟前兒聽示下。”
懷生忙道:“可不敢當,二位哥哥,還有個事兒,四海胡同那宅子賣了,待會子秦老爺出來,麻煩你們給他吱個響兒,好讓他早點去找個住處,別冒冒然闖到別人家里,驚了人家女眷,可就不太好了。”
大勇和松香忙點了頭,又問了兩句閑話,卻也知道,這不是敘話的時候,便讓懷生先走了。
兩人又候了半晌,才見得自家老爺出來,只見那秦老爺滿臉黑沉沉,不知被上峰編排了什么,一言不發就往外走,還走得飛快。
大勇和松香對視了一眼,正想跟上去說句話,便有小吏追上來喊,秦老爺也不知道是真沒聽見,還是假沒聽見,反正一步也沒停。
大勇和松香只得應了那小吏的喊,那小吏一臉不高興嘀咕道:“得了上峰幾句訓斥就甩臉子,當咱這衙門,是自家院子呢?上趕著發銀子,還有裝聽不見的,你們家秦大人,許是根本不在意這點子俸祿吧……”
大勇一聽不好,只得急中生智,忙彎腰行禮道:“還請這位大人原宥則個,我們家老爺,一路水土不服,興許是著急找茅房……”
那小吏嗤的一聲笑出了聲:“算了,算了,這樣兒的借口虧你也能編得出來,爺便不和你計較了。你們回去跟你們大人說,讓他趕緊來把俸祿的條子領了,他這差使,不趕緊領了,說不得冬天發的炭要等到夏天發冰的日子才領的上,關鍵是這東西囤了一年,也沒有頭一年好使了不是。”
大勇忙一疊連聲地答了是,又陪了禮致了謝,彎著腰見那小吏甩著袖子進去了,才互相對視一眼,松香問道:“大勇哥,你說老爺這是,回去四海胡同了嗎?”
大勇一臉無奈道:“興許吧,不然的話,我也想不出,他還能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