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嬤嬤一五一十把整個過程都講了一遍,和病家所述一般無二。推官和師爺蹙著眉道:“這位嬤嬤可知,那可是位正經的侯夫人,你這樣,她若要告你一個以下犯上,那是一告一個準的。”
孟嬤嬤十分鎮定答道:“大人,首先,這事兒,可不是民婦和這位侯夫人的私人恩怨,她不過是欺負我們醫女剛從江南西路過來,如若不然,這滿京城的醫館鋪子,有哪一家,她敢如此囂張就上門打殺拿人?不管她什么身份,這不是和強盜無異嗎?”
“其次,不知者不為過,民婦曾詳細問過,她可有能證明身份的文書,她說她的誥命金冊在家中祠堂供奉,這可是口說無憑啊。再者說,若是敕封的誥命夫人,不應都是高貴典雅,行事嚴謹端莊,堪為婦人典范嗎?她這樣的行至,民女實在不敢信她隨口之言。”
“大人,倘若每個人,就這么說一句,自家是什么什么身份,我們憑著她這個身份,就能讓她進館拿人,這也不對吧?按律法,憑誰什么身份,要拿什么人,不都得有正經文書嗎?便是今日,差爺傳了民婦來問話,不也是有文書的嗎?”
“再者說,我們醫館若是任由她把人拿走了,然后出了什么人命官司,我們不就平白做了幫兇嗎?而且人家佟娘子母女,可是什么身份文書都是全的,我們反復查驗過的,就當時的情形,我們難道是要把身份明白之人,交給身份未明之人嗎?”
“當時,民婦曾多次提醒那位侯夫人,若果真如她所說,是她們府上逃奴,只要拿出證據,我們可以配合她先不讓人走脫,等她報了官,請差人來拿人,這是正常程序吧?”
“雖說這位侯夫人和那位佟娘子的事,我們不好摻和,但是濫用私刑之事,我們正經良民,還是專門治病救人的醫家,自是要出面阻止的。所以我們才毫發無傷,把他們送到了衙門里。”
“我們女醫館背靠道家清凈之地,只想一心一意治病救人,也救了不少人。我們自有遵循了律法下的一套規矩,若有人如此囂張來犯,先不遵律法,后不合規矩,我們肯定是要求個公道的。”
推官和那師爺對視了一眼,心下都覺得,這嬤嬤昨日做的,今日說的,都是有理有據有節。雖說剛從江南西路過來,口音里還帶著一絲兒南邊的味兒,可這不卑不亢的從容,那還真不像個沒有根基的,更何況,人家不過是個嬤嬤而已,主家都沒出面。
那推官倒存了一絲試探之心:“這么大的事,你們主家,就派你一個嬤嬤出面料理?”
孟嬤嬤笑得十分平靜:“大人,民女主家,是君山女醫館,這等凡塵俗事,難道還要勞動專司治病救人的君山女醫嗎?又或是,難道還要請觀中法師出山?”
推官和師爺見這孟嬤嬤滴水不漏,卻再也無從問起,只能客客氣氣請了她回去等信兒。
其實推官和京兆尹心里也都明白,這是君山女醫館拿這位侯夫人做筏子,人家也說得很明白,才進的京城,不過先求個立身,古往今來,這女醫的說法,也不過是打君山醫館叫出來的,和那醫婆行,要劃出不一樣的道兒,可不是得有個章程嘛。
這案子,關鍵還在那侯夫人和佟娘子之間的官司。
一個說是外室等同逃奴,若是生搬硬套,雖說人家身份文書俱在,正經良民,可到底,還是勉強夠得上的,當家主母發作外室的事兒,怎么說,怎么也不算大事。
一個說根本不認識,要告無辜害命之罪,這樣的罪責,若是坐實了,只怕小不了。
這案子關鍵,不僅著落在長興侯身上,只怕還得有旁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