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幾乎已經是不言自明的實事。
康老先生看見那從詠禾送回來的礦土,只一聲長嘆:“這是銀礦礦土,善縣那一處山里頭,應當是金銅伴生礦,這樣的金銀礦藏,竟敢……真是膽大包天。”
把這兩處礦聯系在一起的,還是詠禾縣的一家窯廠。
下令幾處同時發作時,已經拿到確證,不管是這運金的船,還是運銀的船,都是從詠禾碼頭裝了同一家窯場的瓷器,由這家窯廠的人押船,往詠禾碼頭匯入江里,再往處于入海口的南詔而去,也都是在將要入南詔之時被抓。
兩處山里,都是以雷霆萬鈞之勢,以剿滅山匪為由,把人全抓了。
詠禾那處銀礦里還稍稍好點,遠夷山脈的金礦那一處里,被剿滅之時,不僅有男有女,甚至還有孩童。女人被擄了來供守礦之人享樂,男人被擄了來掛著腳鐐做工,舌頭都被割了。渾身傷痕累累,還有被打傻了的,瘸了腿的,反正就是活生生的人間煉獄。
剿匪的中路軍還在山上發現了多處陷阱,里頭盡是白骨森森。
詠禾窯場的那位場主,是這兩處的主事之人,正是翁家一位外嫁之女的兒子。被翁家委以重任,在此處專司這兩個礦的金銀運出和山中雜事料理。那兩處礦里,都抓到了窩藏的翁家子弟。
那場主交代,銅礦這一處,已經挖了有十余年了,銀礦也有七八年了。每年大約要運二三十船出去,在山上初煉之后,走南詔再提純加工,一半從海上繞過去,運往旌國,一半是畢彥和南詔人談好的合作價碼。
他并不知道南詔那處背后的主家是誰,只猜測應是南詔王族極有威望之人。
至于畢彥這回為何要來詠禾,他的說辭是,這兩年,金礦產量越來越少,畢彥卻每年都需要極大的花銷,因翁家犯事,斷了畢彥的一條財路,旌國內部好似也有什么問題,反正畢彥一是有些不信任,二是覺得他們當是沒有找到他說的那處礦藏,這個問題,他提過好多次。
康老先生讓那位趙侍衛仔仔細細畫了一張圖,分析了許久,得出的結論是,可能他們真是找錯了礦,從前他和畢彥游歷此處時,走的似乎不是這一條路。趙侍衛和康老先生分析了許久,覺得也許就是和牛家村封路有很大的關系,時間上也對得上。
六皇子和廣南王太妃是奉詔跟著幾位主犯,一路進的京城。
官家聽了主事官員稟報了全部案情,又聽了廣南王太妃和六皇子把里頭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內情說了一遍,只差點氣出個好歹,一怒之下,恨不得當即便要發兵旌國拿人。
還是廣南王太妃勸了下來,又把旌國王子旌旗烈之事細細稟報了,才總算安撫了官家的雷霆之怒。
冷靜下來之后,官家忍不住問道:“你說,你們說說,他這究竟是要干什么?”
六皇子倒是把自己復盤了若干次的事情,沉聲講了出來:“畢彥因私怨仇視大云,照兒臣看來,他對兒臣下毒之事,應是一是為了制造亂象,若他真的得逞,只怕后果不堪設想。”
“二是為了報復兒臣誅了翁家,斷了他的財路,順便捎帶上他的棄子旌旗烈,再用這個借口往我境內治病,實則是為了去江南西路查看他膽大包天,盜挖的金礦,可見此時,只怕他在銀錢上,已經有些入不敷出了。但他到底為人謹慎,覺察到了不妥,立即便回去了。”
“像他這樣在旌國毫無根基之人,靠著輔佐之功走到如今,要這許多錢財,要不就是豢養了私兵,要不就是拿錢買人心,做交易,更有可能兩者兼而有之。便是大哥和二哥身邊,說不得也有他埋下的禍根。”
廣南王太妃見得官家久久沉默不語,才嘆了口氣道:“老身在想,若是這件事,沒有因翁家而發作,又會是個什么景況?”
“大云朝對旌國而言,第一道防線在安北王府,若是長公主……幾年后,北邊亂起來,再行刺殺六哥兒之事,南詔再從南邊夾擊,這樣從北亂到南,東邊和西邊必也不會消停,如此一來,只怕就是大禍臨頭。”
官家猛地抬頭看向廣南王太妃,眼中寒芒一片:“旌國王上對我大云,倒未必愿意開戰,不過是畢彥狼子野心,想要覆滅我大云,如此,無論如何,朕必要誅殺此人。這一回,就不該讓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