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略略寒暄了幾句,袁大掌柜才從旁引路,招呼著秦念西進了門,沿著游廊走了小半刻鐘,進了一處院落里,一番謙讓后,才分賓主,落座于正屋里。
小廝上了茶水,便悄然無聲退到門外。袁大掌柜起身彎腰拱手道:“姑娘長途跋涉,來這安遠城,卻是連咱們君山藥行的門都沒進,便被請去了軍營里救人,這一路,只怕累壞了吧。”
秦念西笑著抬手道:“大掌柜快坐下說話,按理說你們都是阿念的長輩,千萬不要如此多禮。這一路走得不快,領隊的打點得也極好,阿念倒不覺得勞累,勞大掌柜記掛了。”
“不知咱們家老祖宗和二位法師,何時能回?”袁大掌柜又問道。
秦念西搖搖頭道:“只怕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從軍營里抽身,且得耽擱一陣子,便是來安遠城,也只能是過來看看,歇個一日兩日的。”
黃大夫一臉驚訝道:“不是說人都救過來了嗎?怎的還有別的不好嗎?”
秦念西頷首道:“人是救回來了,可營里還有些身有傷病的將士,王爺留了他們,幫著診治診治。阿念營里的那位袁醫正說,有陳年舊疾的將士還不少,黃大夫這里,素日接觸得多嗎?”
黃大夫一臉凝重道:“不瞞姑娘說,可還真瞧了不少這樣的軍爺。但是因為他們往往都是休沐的時候來看診,拿了藥,進了營,這些藥就不方便用了,有腿疾只將就用些咱們家的膏子,若是別的病,就相當于浪費了藥錢。”
“姑娘也知道,這樣的陳年舊疾都不是一日兩日便能看到效果的,病情進展也緩慢,平日里不發作,什么事都沒有,就發作的時候難過一陣子,好多軍爺干脆就咬牙熬過去,到了后頭真的病入膏肓,我醫家也只能束手無策了。”
秦念西知道黃大夫說的都是實情,當即點了頭,一邊從袖袋里掏了張寫了藥材的紙,一邊道:“老祖宗也知道這其中的煩難,便想著趁咱們在北地,能治便多治些,這上頭是老祖宗要用的藥,量要得大,勞煩大掌柜,速派人往君山送信,若能從沿途各君山藥行先調一批來也可以。”
袁大掌柜接了那張單子,打開看了看,又遞給黃大夫,才看向秦念西問道:“不知道老祖宗可有交代,這藥調來之后,是直接送去軍營,還是如何?若是送進軍營,是賣是捐呢?”
秦念西想了想才道:“往常咱們藥行會給安北軍捐藥材嗎?”
袁大掌柜點頭道:“姑娘有所不知,咱們家在這北地做生意,最先其實是從捐藥捐糧開始的。二十來年之前,這里其實就是戰場,幾代先帝總想著把旌國打下來,旌國又不甘示弱,聯合周邊的一些邦國,天天打來打去,混亂得很,就連這安遠城,一年幾度易主的情形,都是經常發生的。”
“戰火延綿太久,國力也日漸衰微,眼看著就要顛覆了,這是到了今上往安北軍,跟如今的安北王爺領著安北軍奮勇作戰,先把他們都打趴下了,再來說話,劃分了疆域,這北邊才安穩了下來。”
“今上和安北王爺為了酬謝咱們家當時不計代價的援手,停戰之后,便把安北軍中的藥材和糧食生意,都交到了咱們家,雖說利潤微薄,又安寧了這么些年,軍中也有了些變化,生意比從前艱難些,但是咱們在這安遠城,也算是扎下了根,連帶著別的生意貼補,倒也還過得去。”
“這幾年,咱們和安北軍的糧食和藥材生意,從原先的現銀結訖,變成了用北地的大米來交換。這眼瞧著就要秋收了,咱們也得預備著收糧了,從前的賬目都是早就造好的。”
“若是這藥材是買賣,我就得趕緊拿了單子去和大營里的軍需官對份額,如若不是,這單子上的藥材,有幾味價兒還挺高,咱們便是送,也得有個說法,姑娘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再怎么的,送藥材這事兒,總是個忌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