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下晌,旌南王妃忽然遣人送了些東西,到秦念西屋里,說是感謝她替王妃看診。
本來自打那日之后,倒是風平浪靜,那位王妃的藥方,都是胡玉婷轉交到王妃身邊的嬤嬤手里,秦念西替旌南王用針時,也都沒有人來打擾,便是那位旌南王世子,也未在她跟前露過面。
秦念西那口氣,算是慢慢放了下來,這又忽然送了這么多東西,包袱匣子的,胡玉婷去請了張家老祖和道齊法師過來,才一一打開那些包袱匣子的。
那包袱里,赫然是一件鏤金百蝶穿花云錦長襖,還帶了同款花樣的云錦斗篷。
匣子分了上下四層,竟是一套赤金鑲鴿血紅步搖瓔珞耳墜手鐲套飾,雖說那鴿血紅的寶石,只在瓔珞和步搖上,有三顆大些的,但這樣一套,也是十分難得了。
張家老祖看得面沉如水,秦念西低著頭,心里卻抖了抖,胡玉婷也只覺有些不妙,道云直蹙著眉愣了許久,才輕聲問道:“念丫頭,你那日去給那位王妃看診,到底還有沒有別的什么細情?”
秦念西面色一片灰敗,許久過后,才抬頭輕聲道:“那位世子爺,應當就在屋內屏風后……”
張家老祖一口氣提起來,這樣的事,這孩子竟一聲不吭,看了看秦念西那一臉的灰敗,卻又舍不得再說她一個字,直把那口氣憋在胸口,沉聲道:“按原樣裝好,送來的時候放在哪兒,就放哪兒,一絲兒也不要走樣,回去之后,只字不許提起,對誰都不許提。”
張家老祖轉身出了門,道齊看了看秦念西和胡玉婷,也只一言不發,跟了出去。
這幾人,何曾見過張家老祖這樣面沉如水的時候?
張家老祖回到屋中呆坐了許久,到暮色降臨,要用了送行晚膳,好啟程時,才悠悠嘆了口氣,對一直陪坐在側的道齊輕聲道:“家中老祖宗當年急流勇退,只怕就是看到了今日這樣的煩憂,老夫這些年看不破的事,竟應在了念丫頭身上……”
“這世間所有的煊赫,在身不由己面前,都不過是過眼云煙。”
第二日,張家老祖幾人從大營出來,徑直入了祁遠山萬壽觀。
張家老祖召了秦念西,關了門,恢復了往常的和顏悅色:“念丫頭,旌南王府的事,你怎么想?”
秦念西有些訝然,立即便抬頭道:“這樣的事,阿念能有什么想法,老祖宗若真要問阿念,阿念倒覺得,這只能說明,咱們家,或者是阿念,已經被人盯上了。”
“昨日阿念細細想過了,那位旌南王妃,尋阿念去看診那日,說的每一句話,阿念只要接下去,只怕就可能露出馬腳,加上那位旌南王世子一向的做派,只怕咱們山上,早就有人去過了。”
嘴角慢慢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張家老祖點了點頭道:“目前尚且不知他們究竟暗中查到些什么,但是那位旌南王妃找你去套話,當是知道的應該還不多。”
秦念西撅了撅嘴道:“老祖宗,阿念只是覺著,有點像吞了只蒼蠅一般。咱們費心費力替那位王爺看診,還冒著那么大風險,去相救那位世子,結果卻是,呵,一套織錦華服,一套那樣的首飾,就直接大喇喇送過來,欺負我們沒見過世面嗎?”
張家老祖看著回到安遠就鮮活起來的小女孩兒,哈哈笑道:“人家或許覺得,這是對你,對咱們,最有誠意的禮遇呢,那衣服,是王公貴族才能穿的,那首飾,那樣赤金鑲的鴿血紅丹鳳步搖,是正妃才能佩戴的,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秦念西撅著嘴道:“只怕咱們若是稀里糊涂就收了,接下來這事兒,可就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了,私相授受都是小事,在咱們大云這邊,弄不好就能戴上頂里通外國的大帽子。”
“他們肯定不能說是派了人來查到我的身份,那就只能是我自己說出去的,城里那位王爺和京城的官家,不一定能信,但是疑心病這種事,阿念看史書,那個帝王都沒少過。”
“到時候,阿念只怕就要被坐到火上烤,弄不好,丟了性命也未可知,而且,咱們家受的牽連,只怕是阿念多少條命,都換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