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戰火紛飛,血染山河、民不聊生。
而他,尚還是個六七歲的孩童,卻在一夜之間,知曉了這人世間的殘酷與陰暗。
弱肉強食,勝者為王,敗者…….,敗者曾經擁有的一切,便會如同那美麗的泡沫,在頃刻間破裂消逝,然后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猶記那日那夜,任他無論如何求饒哭喊,還是抓不住在他眼前流逝的生命,留不住他的至親之人。
后來,他被姑母救出,狼狽逃出都城,那個寒月高懸的夜里,在那橫尸遍野的郊外,在那些腐爛發臭的尸體間,他遇到了那個剛會呀呀學語的女娃,后來,姑母為其取名千羽。
“公子,床榻已鋪好,請就寢。”。
書房內突然進來一名女子,輕柔的一聲,瞬間驅散了幽檀腦海里血紅色的斑駁記憶。
千羽回頭看去,只見身后那人正是那日為她開門的點燭女子。
“那我就先回去了。”,千羽很識相地要離開。
“不許,今夜就你來陪本公子我吧。”,幽檀放下手中書,悠閑地從席榻上起身,朝她走來。
“就給我唱那日的曲子。”
幽檀朝那點燭女子揮了下手,并吩咐道:“今日你們都退下吧。”
點燭女子恭敬地作了個揖,“是,公子。”,隨后帶著一臉的疑惑便出了書房。
千羽哭喪著臉看著幽檀,想起那夜自己整整唱了大半宿,不由地摸了下自己的喉嚨。
“怎么?不想?你剛剛不是說,不想白吃白住嗎?”,幽檀眉頭微挑,觀察著千羽臉上的表情。
只是短短幾秒鐘,千羽卻是在心里斟酌算計了好幾番。有事做,至少吃住也硬氣些,然后多跟幽檀接觸,打好關系,說不定下次就能給她派個輕松的任務,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借機多研究下如何解除她身上的噬心蠱。
一舉三得,這個歌,唱得值。
“那就只唱歌哦!”,千羽微揚下巴,表情故作嚴肅。
幽檀冷冷地“哼”笑了一聲,轉而推開書房內的房門,直接便到了他的寢房。
透過橫亙在兩個房間的房門,千羽便看見那邊一群姑娘正陸續下榻,朝外離去。待那些姑娘都退去,千羽趕在幽檀前,大步跑上了床榻之上,趕緊撿了個枕頭和兩條被子。
她如上次那般,在床榻跟前打好了地鋪。
“夜里地上寒涼,你不上榻?”,幽檀側臥在床,撐著頭,看著在地上忙活的千羽。
“沒關系,為了公子,這點苦算什么!”,千羽笑上眉梢,一臉諂媚地看向幽檀。
幽檀只覺得好笑,唇角一側微微勾起,搞不懂面前這人兒怎么突然這般地恭維討好自己,跟上次那個罵自己沒人性、沒底線、沒道德的千羽,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態度。
寢房里、書房里到處燭火閃爍,千羽見狀,不等幽檀吩咐,極其勤快地從地鋪上爬起來,兜了一大圈,一口一口地把每一根蠟燭都吹滅,而整個屋子也在那一吹一滅間,慢慢地被黑暗吞噬。
千羽暗自抱怨,點這么燭燈干嘛,浪費又費力,這歌還沒開始唱呢,人就開始氣血不足了。
躺在床上的幽檀則帶著看戲的心態,瞧著她像只小兔子一樣,滿屋子蹦跶地滅燭燈,卻始終不告訴她茶桌上就有滅燭火的工具。
這人雖被雷劈傻了,可是怪可愛的。
臨了,千羽從書房里拎來了那個茶壺,又順來了幽檀的茶盞,給自己倒了一杯潤了潤嗓子。借著外頭的月光,她裹緊被子,坐在地上,清了清嗓子。
“我準備唱了,哈!”,千羽剛要開口,卻又被幽檀打斷。
幽檀拍了拍床榻邊兒,語氣清冷地命令道:“到這兒來唱,像上次那樣,一邊唱,一邊拍。”。
啊?
敢情是把她當老媽子了吧!
“哎,好嘞!”,千羽心里雖百般嫌棄,可是態度卻是擺得極其端正、積極。
甲方爸爸的要求,只要不過分,那就得滿足呀。
千羽裹著被子來到床榻旁邊,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悠悠地唱起了那首搖籃曲。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
沒想到這幽檀的音樂取向竟跟她老媽一樣。
這一夜,千羽任勞任怨地當了一夜沒有感情的唱歌機器。也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唱了多久,唱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但是,她即使在睡夢中,潛意識仍在琢磨著她唱歌時忽然想到的主意。
那個小瓷瓶還在她身上,她是否可以用那瓷瓶里的藥,趁她哄幽檀睡覺時,套出解蠱的方法呢?
念頭,已經在心底徹底發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