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軍營最輕松的時間,士兵們在溫暖的營火旁圍坐,與同帳戰友分享熱乎乎的食物。
溫暖、食物、營火,這些都能讓士兵卸下紀律的枷鎖。
晚餐時分到營地走一圈,溫特斯能得到一些模糊的感性認知:冷?餓?恐懼?生氣?興奮?壓抑?厭戰?敢戰?
溫特斯先去到馬欄,馬匹都被很好的照顧著,有料、有水。
在馬欄,他意外撞見巴德和杰士卡中校,小馬倌安格魯也在。
一匹挽馬的左前蹄被綁在木樁上,安格魯正在給馬兒摳蹄子。
“怎么了?”溫特斯問。
杰士卡中校的臉色陰沉:“說了你也不懂。”
溫特斯已經習慣了,他轉頭問巴德:“怎么回事?”
巴德努努嘴:“蹄子可能漏了,走路有點瘸。”
蹄子漏了?溫特斯真的不懂……
“就是里面可能有膿。”巴德補充道。
“哦。”
“你聽懂了嗎?”
“沒有。”
安格魯埋頭干活,他先撬下蹄鐵,隨后像削蘿卜一樣,把馬蹄一層一層削掉。
最后,小馬倌拿起手鉆,在馬蹄左瓣打了個窟窿。
粘稠、深紅的膿血從窟窿流出,成股滴在地上,看得溫特斯頭皮發麻。
“不好辦。”杰士卡中校抱著胳膊說。
“嗯,不好辦。”巴德嘆了口氣。
膿血放干凈之后,安格魯給馬蹄清洗、敷藥,最后用干凈的棉布包好。
“這匹馬最近不能干活。”安格魯心疼地說:“最好讓它靜養,半個月差不多。”
杰士卡中校也嘆了口氣,難得露出一絲傷感:“讓它跟著走,要是不行……就宰掉,別浪費草料。”
小馬倌摸著馬兒的鬃毛,低低“嗯”了一聲。
杰士卡中校又看向溫特斯,皺著眉頭問:“你過來干嘛?”
溫特斯趕緊走人,繼續朝營區踱步。
他往有營火的地方走,身上裹著赫德人的袍子,就像個普通的民兵。
夜色深沉,眾人都在忙著填飽肚子,也沒人注意百夫長從身邊走過。
他們或是笑,或是罵,或是唱一些下流的小曲,或是編排某位軍官的糗事。
這些都是他們不會當著溫特斯的面說的話,給溫特斯一種奇怪的真實感。
軍隊是一個整體,方陣是一個整體,里面每個人都面目模糊。
現在,面目模糊的個體坐在營火旁,一點一滴變成有血有肉的人,
但是溫特斯也看不清、聽不清說話的人是誰。
通過一個個有血有肉的個體,他反而對于[軍隊]這個整體有了一種模糊的感性認知。
這種感性認知就像是在觸摸軍隊的“精神”,所以溫特斯每天都會走走,否則他總感覺不安心。
溫特斯漫無目的地走著,身后的營火旁傳來一個聲音:“全是泡,都快爛了。”
“忍著。”另一個人吸著鼻子,低沉地回答:“總不能讓農家子看輕了我們。”
別人的聲音他聽不出,這兩個聲音他無比熟悉。
前一個是瓦希卡。
后一個是皮埃爾。
溫特斯走了過去,問:“什么東西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