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兩腿人的抵抗太激烈、太堅決了,照這樣打下去,那顏們擔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據泰赤所知,后一派的諸頭領正在互相串通,想要烤火者出面重新分配前一派的掠獲。
瞧瞧看吧,溫特斯治下的鐵峰郡南北分裂,特爾敦人內部同樣矛盾重重。
事情就是這樣荒誕又離奇,與其說這場戰爭是兩名棋手對弈,倒不如說是一條瘦小的護院犬在同一頭瘸腿的惡狼殊死搏斗。
圍墻另一側的戰況如何,泰赤不知道,不過囊土攻城倒是很順利,羊皮土囊堆成的緩坡眼看著就可以跑馬。
“誰想要先登?”泰赤回頭問那顏們。
先登不僅有厚賞,按規矩還可以最先挑選戰利品。但是眼下這個情況,恐怕骨頭不好啃,所以沒人理睬泰赤。
泰赤的長子見父親受辱,忿然作色,拔起馬尾旌旗,吼道:“你們是老鼠或是鳥雀嗎?這般怯懦?額父!我上!”
諸那顏有的惱火,有的冷笑,均默不作聲。
泰赤瞥了一眼長子,點了另一個平時與他不睦的那顏:“兀良和,你去沖殺一番。”
名叫[兀良和]的青翎羽心知泰赤存心尋釁,也不說話,就按胸施了一禮,帶著他的旌旗回到自家部眾處。
兀良和尋思墻另一側有多少兩腿人都不知道,貿然過去豈不是賭命?
于是他喚來手下一個不太喜歡的圖魯科塔[速別赤],讓后者帶著本部人馬過去試試水深。
兀良和特意叮囑速別赤,情況不對就撤回來。
速別赤倒是欣喜若狂,臨陣射出第一箭對赫德貴胄來說不僅是莫大的榮耀,賞賜也極為豐厚。
對于那顏的擔憂,速別赤倒是不以為然。
在他看來,兩腿人的弓箭綿軟無力,顯然執弓者都是農夫黔首之流,能堅守至此無非是仗著矮墻。
特爾敦鐵騎一旦躍過矮墻,馬蹄踐踏之下,兩腿人哪有不落荒而逃的道理?
就是帶著這種自信,速別赤挽弓在手,縱馬疾馳,咆哮著沖上墻頭。
然后他驚恐地想要勒停馬,因為他終于看清了前方有什么東西。
慣性不允許速別赤這樣做,他的戰馬嘶鳴著從墻頭一躍而下。
以圍墻接近兩米的高度,速別赤的戰馬還能穩穩站住,堪稱是難得的神駒。
有的特爾敦騎手躲閃不及,同樣跟著跳下墻,摔折了戰馬的腿。
反應快的特爾敦騎手紛紛撥馬轉向,或是干脆舍馬跳下土坡,沖上斜道的百騎隊頓時人仰馬翻。
泰赤的神情波瀾不驚,仿佛早就知道會這樣。
速別赤躍過了一面墻,絕望看到了另一面墻——準確來說是三面。
兀良和馳到泰赤面前,大罵:“泰赤!兩腿人修了夾墻!你早就知道吧?!”
赫德人口中的夾墻,就是通用語中的“多層城墻”,也就是“甕城”。
第二道圍墻上的巴德第一次下達了火槍射擊命令:“開火!”
第一排火槍手毫不猶豫扣動發射桿,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
三輪排槍過后,速別赤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甕城里的其他特爾敦人也不剩幾個活口。
兀良和折損人馬,諸那顏并不意外。反倒是接二連三響起的火槍聲令馬尾旌旗下的眾人一驚。
火槍數量有限,被溫特斯集中使用。因此這是鐵峰郡一方首次動用火槍隊。
泰赤側耳傾聽排槍射擊聲,猛地睜開眼睛:“兩腿人的火槍手,打得好整齊!”
空氣中傳來的不是散碎的爆豆響,而是整齊劃一的齊射聲,如同擂鼓。
泰赤竭力回想著,上一次他聽到這種火槍聲,是在哪里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