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兵慌忙趕過來了,他們站在壕溝后面,竭盡全力射殺敵人。
可是特爾敦人還是源源不斷從缺口涌入第一條戰線,仿佛無窮無盡。
隨著投入的兵力越來越多,特爾敦人拖倒營與營之間的屏障,朝著東西兩側平推。
缺口變成潰瘍,第一條戰線已經搖搖欲墜,第二條戰線同樣軍心動搖。
一舉破陣的特爾敦悍將扔掉鈍刃,接過一把新刀,勒馬四顧。
突然,他狠抽坐騎,徑直沖向第二條戰線的通道。周圍的特爾敦甲士毫不遲疑,緊緊跟上。
披掛胸當的戰馬橫沖直撞,通道入口的潰兵躲閃不及,盡數被推進壕溝。
特爾敦悍將突入第二道壕溝,眼看就要透陣而出,一道黑影挾風聲向他靠近。
猴子看到連長手執一條長的驚人的大槍,大吼著劈向像是從血水里撈出來的蠻子頭目。
特爾敦悍將反應速度遠超常人,身體向后一仰,將將躲開。
拍槍擦著甲葉正中馬鞍,槍桿登時折斷。緊接著戰馬也后腿一彎,悲鳴倒地。
老軍士魯西榮被自己人擋著沒法放箭,急得大罵不止,抓起一塊石頭就砸:“蠢貨!愣著干什么?殺啊!”
其他民兵回過神來,連枷、長棍劈頭蓋臉打過去,長矛胡亂朝著柵欄另一邊戳刺。
特爾敦人的騎矛和彎刀也從柵欄的縫隙反戳回來。
雙方隔著一層柵欄互相殺戮,都用彼此聽不懂的語言狂吼亂叫。
特爾敦騎兵披掛重甲,棍子砸上去、長矛刺上去不疼不癢。
鐵峰郡民兵只有身上的布衣,騎槍一扎就是一個恐怖的血窟窿。
猴子的雙眼因為驚恐而瞪得溜圓,鼻孔也擴張數倍,呼吸激烈到耳膜一鼓一鼓。
到處都是人,猴子根本看不清哪里才是蠻子。他把長矛架在柵欄的橫桿上,拉風箱一般來回亂捅。
腳下踩到什么滑膩膩的東西,猴子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
這時他才看清踩到的是一截腸子,而腸子的另一端連著身旁一個慘嚎的同鄉的腹腔。
“媽!”猴子毫無征兆地嚎啕大哭,支撐他走到這里的貪欲被徹底壓垮。
和虔誠根本不沾邊的猴子一邊嘔吐,一邊拼命劃禮:“救我!救救我!”
“別他媽捅人!”連長拔河似的抓著一桿騎槍與蠻人角力,大吼:“殺馬!捅他們的馬!”
從柵欄上方伸出另一柄彎刀,朝著連長揮下。
猴子的連長好像是忘記了還可以閃躲,他就這樣死死地握著槍桿,眼睜睜看著刀刃落在他僵硬的身體上,將他的左肩剁掉一半。
刀卡在骨頭里,猴子的連長踉蹌著倒地,驚慌的民兵七手八腳將他拖向后方。
猴子的連長猶在凄厲大喊:“捅他們的馬!”
兩道柵欄中間,那特爾敦悍將已經換上另一匹馬。他也在聲嘶力竭地下令:“[赫德語]拔柵欄!拔掉柵欄!”
然而除了身旁的幾個親信,幾乎沒有部眾回應他。
當戰斗進入極度血腥和無序的狀態,身處其中的人類往往會反反復復做同一件事,簡直像著了魔一樣。
放箭的人會不停地放箭、放箭、放箭……
劈砍的人會不停地劈砍、劈砍、劈砍……
戳刺的人會不停地戳刺、戳刺、戳刺……
因為重復做一件事能夠給人帶來安全感。
當人面臨終極的威脅只剩下本能時,哪怕再微弱的安全感也像上癮一樣令人無法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