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圣先師有言,君子有九思,慎于言而謹于行!”
“大祭酒,你可能持之?”
高冠博帶的老人聲音平靜,不帶絲毫感情:
“君子不妄動,動必有道;君子不徒語,語必有理;君子不茍求,求必有義;君子不虛行,行必有正。”
“老夫與滅圣盟合作,想要借穆天子巡狩的機會,對付左端云那個孽徒,此乃不義。”
“以大欺小,以強凌弱,以多打少,此乃不正。”
“不義、不正之人,不配為君子,更不配做學宮的大祭酒。”
“老夫會交出春秋印,自囚于圣廟。”
“但!清理門戶,屠龍滅周,這件事不能再拖!”
這位曾經只差一步,就能摘得天下儒首之名的大祭酒,終于睜開明亮的雙眼,望著潺潺而流的小溪。
“象棋之道,有兌子之說。”
“滅圣盟,長生天,人魔……興許能兌掉穆天子這條真龍。”
“常平、崔卿持文圣的王霸第十一卷,天論第十七卷,足以兌掉左端云。”
“除掉此二人,則可天下太平。”
陸遠山嘴唇抿緊,幾成一線,再也壓制不住內心的激憤,喝問道:
“蠻夷入侵中土神州,會死多少人?”
“我輩讀書人,每日面對圣賢典籍,修持己身,養浩然之氣,最后……為了眼前小利,連道德仁義四字都忘了么?”
大祭酒面無表情,眸光冷漠,回答道:
“乾應機此人,有一句話說得沒錯。”
“成大事者,不能拘小節。”
“若是換成以往,那穆天子要做什么,圣地都能忍氣吞聲,大不了等個五百年就是了。”
“天道眷顧,鎮壓劫數。”
“只要這份氣運不減,圣地就能做到萬世不滅。”
“可惜,時機不好。”
這位上陰學宮的大祭酒搖了搖頭,好似老了二十歲一樣。
此方天地,已經走到了第十二紀,十一歷的末尾。
屆時,世界破滅,億兆生靈隨之沉淪。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無窮劫數一起,成道路也會顯露端倪。”
“那消失不見的祖洲、梵洲、道洲……說不定也會現身。”
“圣地要守住基業,這比什么都重要!”
陸遠山聽到這些秘聞,顯得有些意興闌珊,頹然道:
“立身之道都守不住,再大的基業又有什么用。”
他深深地看向小溪對岸的那座圣廟,其中文氣沖天,清光浩蕩。
隨后,反復念著至圣先師所留下的那句話,轉身離去。
“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不義而富且貴……”
等到背影完全消失在竹林之內,麻衣長袍的云夢先生方才說道:
“陸祭酒很失望啊。”
高冠博帶的大祭酒無動于衷,沉聲道:
“遠山只看到學宮一隅,這輩子的成就,充其量止步于獨善其身。”
“這也是他比不過左端云的地方,那個孽徒心中有四十九州,故而投了大周,要行王霸之道,兼濟天下。”
“至圣先師說仁,亞圣講義,禮圣重規矩,文圣……可遠山不明白,顧一人一家之興亡,只是小仁小義。”
“想做圣人,非得有大仁大義不可。”
云夢先生笑而不語,儒門之中,學說繁多,派系復雜。
義利之辨,道德之說,出世、入世的論題,道理太多、太大。
大祭酒的立道根本,既不是陸遠山的君子之道,也不是左端云的王霸之道。
而是,天理之法。
只要符合天道的義理,那就是對的。
那穆天子要走人道之主,圣地怎么可能容得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