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笑罷了,你二人怎如此變顏變色?”皇帝輕輕一笑,“都說了是咱們三人敘敘閑話,朕怎么三句不離朝政,是朕不好,不該把這些煩心事兒帶到這兒來,不提了不提了,喝酒。”
伯岳侯訕訕一笑,方承笑著讓大責太監斟酒。
廣勤侯眼凝著皇帝面前的一盤瓜果,開口言道:“應是鳳狎醉人,好酒勾心,官家喝進了心里,才對我二人吐露一番。”
“嗯,不錯,是好酒。”皇帝聞言大悅,立時又滿飲一杯。
伯岳侯卻駁道:“臣以為不然,酒香雖濃,但是官家酒量如海,怎一杯就醉?還不是心里總是記掛著朝政,一心為著大魏江山,要臣說,官家就該放手歷練歷練太子,也讓東宮為您分憂。”
此言一出,就連大責太監都提心吊膽起來。他偷眼觀瞧上頭那位,雖然面色不動,可是雙手已然垂下,怕是起了疑心。
廣勤侯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這一貫的風輕云淡,此時此刻也不得不風聲鶴唳。時未遲啊時未遲,你這一句話,殊不是要害慘了我們二人。
“時侯如何以為。”皇帝拿起一顆青梅子。
伯岳侯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犯了忌諱,直言道:“太子今年的歲數……”
他這話剛開了個頭,廣勤侯便立即打斷道:“太子今年的歲數說到底還是需要用功學習的,臣與侯爺的想法一樣,官家太累了,倒不如讓太傅領著太子先處理幾件小事,譬如文章會這樣的事情,歷練歷練太子,學以致用,也好服眾,更能讓天下人看到,咱們大魏的太子,是有官家的風度在身上的,您也就不用過多憂慮太子的學業了。”
不得不說,廣勤侯這番話還是很有用的。
皇帝暗自苦笑,束今朝,說你是憑借皇姐才穩立七侯的,我不信。伯岳侯說的,分明就是要讓太子參與政事,你倒好,說什么想法一樣,卻句句字字指在太子的學業上,偷天換日,言明他好好學習才是給我分憂。你打算如此明哲保身到何時?
伯岳侯遂也明白過來,打哈哈著順承著廣勤侯的話說了下去,“正是這個意思啊,依臣所見,就在東都城內各個府衙看看有沒有什么事情給太子練練手。”
“這話靠譜。”皇帝心里其實也早已有意讓太子多磨礪磨礪,只不過一直沒有合適的事情。
大責太監腦子里轉過一件事,他是經久浸淫心術的人,此時按定心思道:“官家,南倉里有一樁案子,丁字少陽卷青簽頭,一位叫辛世雙的儒生,或許可以讓太子試練。”
南倉大牢,這座幾百年來羈押罪犯的大獄,無數人命喪于此,白骨與血肉夯實的地基,冤魂與猛鬼游蕩的房間,是大魏威懾所有百姓的地獄。
自本慶元年始,依罪輕重,南倉分甲乙丙丁四字牢,對四象卷宗,排黑朱青白四色簽。所羈押者,或元惡大奸,或碌碌小民,有司刑寺一概總攬。
“辛世雙?”皇帝很熟悉這個名字。
“是,那個寫《諫王氏疏》的辛世雙。”大責太監直言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