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在官家面前乖張跋扈,是為了讓他安心吧。”羅保朝也不賣關子,“位高權重如你,可有想過,自己這樣子裝不下去的時候?”
伯岳侯不言語。
羅保朝接著道:“你自己盤算太多了,而今登州、西山,大魏的內憂外患已經讓朝野動蕩了,你的所作所為,遲早會成為官家的眼中釘。”
“他討厭過分聰明的人。”羅保朝一句話頓時讓伯岳侯毛骨悚然。
待回過神兒來,伯岳侯即笑問:“大監你難道不是過分聰明的人?”
“我的一切,是皇帝給的,而你的一切,是你父親給的,是先帝給的。”羅保朝存了笑意,在曳曳燈影中,十分可怖。
“你什么意思?”
羅保朝端坐起來,伸手鋪開一卷字帖,正是鐘赴路的《雍州貼》,他一眼一眼尋找著,最終落在一句話上,繼而讀道:“冬日則風,山林皆空。”
伯岳侯一愣神兒,又聽得羅保朝接著道:“官家已經開始疑心你了。”
“他一直疑心我。”
“或許吧,我還是覺得你不該插手太多的事情,哪怕你是裝的樣子。”羅保朝語重心長。
伯岳侯看著他,心里有些打鼓,但還是沉聲道:“大監,你我應該水火不容,咱們兩家也不該過多牽涉彼此,記住了,我的兒子可是你兒子推下去的。”
羅保朝眉毛一挑,心里對他的態度心知肚明,于是道:“那侯爺也別忘了,是你的兒子想把我的兒子推下去。”
“你死我活的事情,咱們都不該忘記。”伯岳侯冷笑一聲,“大監,自求多福吧。”
這間屋子內氣氛頓時凝滯如冰,兩個人沒有把話說開,但又把話都講明白了。原本,羅保朝心里還想著提醒伯岳侯,因為畢竟兩人沒有深仇大恨,可見伯岳侯已經入戲太深,難以自拔,他又不想再多費口舌了。既然伯岳侯自己撞上了刀尖兒,且看是他皮厚還是刀鈍吧。
就在兩人于府衙內談話時,趙惜寧正抓了人在御照司審訊。這件事瞞過了京兆尹府,他自己親自夜審。在御照司正堂里有四根實心漆就的擎頂大柱,四柱分雕刻四象,當中刻著白虎的眼睛沖對著一扇不起眼的小門,門兩旁是兩架六層的烏木的書架,如果不仔細看,定會把這門當做是后墻。
而這門內,則是御照司的暗房,進去后左右兩扇門,左邊門打開向上走,叫“一步登天”,右邊門打開往下走,叫“跌入黃泉”。左走高官顯貴,右走布衣平民。是時,趙惜寧正在“黃泉”里審問一個著裝十分樸素的商販,且用葦葉給他遮住了眼睛,綁在椅子里,腳底下給他穿著鐵靴子,讓他動彈不得,只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