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關城內,街道兩旁店肆林立,微薄的燭火燈光匯聚到一起,竟把這夜色籠罩的街道照的亮如白晝,燈籠打出的光淡淡地普灑在紅磚綠瓦或者那色彩鮮艷的樓閣飛檐上,給眼前這一片繁盛的夜景增添了幾分朦朧和詩意。
行走著,身前身后是一張張臉龐,他們或年幼、或蒼邁、或風雅、或粗獷。車馬粼粼,人流如織,不遠處隱隱傳來商販頗具穿透力的吆喝聲,偶爾還有一聲馬嘶長鳴,引起一陣騷亂,又很快平息。
今天在街邊賣各種糕點的人格外的多。
置身其中,李夢溪精神恍惚一瞬,又看到販賣茱萸香包和菊花簪的攤子,這才想起來今天是重陽節啊。
自感猶如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斕的豐富畫卷中,卻與周圍這歡樂的氣氛格格不入,李夢溪禁不住停下腳步,不知是出于膽怯還是什么心理,她沒有勇氣步入這一片人間煙火的熱鬧場面。
望著高高掛在街邊小樓上的燈籠,她仿佛穿透了時間和空間的阻隔看見許多年前重陽佳節京都街上開心的跟在爹娘身邊的那個女孩。
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走在前頭的燕修人走出幾步發現李夢溪沒有跟上,心里一跳。
不會是被人群沖散了吧?
他急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上,手心出了汗,趕緊回頭找人。
但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夠找到人的?
順著人流走總是無比容易,路已經走出一半,再想回頭便是千難萬阻。
“讓一讓、讓一讓!”
“都別擠!”
街上人擠著人,肩并著肩,身處其中的人總是身不由己,想停留卻無法停留,只能順著人群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挪動,甚至看不見自己的腳,眼前除了一個又一個陌生而漠然的后腦勺,就是頭與頭之間偶爾露出的黑色夜空。
就連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都好像在嘲笑燕修人癡心妄想做出的無用功。
街道喧囂,而身處其中的燕修人,卻有種窒息的感受,逆向的人群裹挾著他往前走,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但若是這么容易放棄,那就不是李夢溪口中“傻的可愛”了。
直到衣服都掙扎出褶皺,出了一頭大汗,帶著三分狼狽,終于擠出人群看到站在人群后面一個偏僻角落盯著某個方向出神的李夢溪,燕修人終于如釋重負的展開笑臉。
像陽光下無聲綻放的向日葵。
正打算走過去,卻難得機靈了一把,他注意到那人幾乎要被悲傷壓抑包裹的氣氛,像是于鬧市中隔絕出的另一個世界,明明就站在那里,卻像是咫尺天涯。
燕修人腳步踟躇,腳下就像長了釘子,靜靜站在原地。
然后他就看見一行淚突然劃過李夢溪的臉頰,轉瞬即逝,晶瑩的淚珠莫入脖頸消失不見,若不是他的視線始終在那人身上,可能都快到難以抓住這個瞬間。
心頭一跳若有所感,仿佛錯過這一刻,眼前的人就會像風一樣從指尖流過,再難抓住。
可能正是因為夠傻,燕修人永遠都不會像那些“聰明人”那樣想得太多,猶豫踟躇反而不敢邁出那一步,錯失良機之后又去后悔。
所以下一刻,他就直接跑過去,像一顆石頭投進平靜的湖面,硬是擊碎了那悲傷的氣氛。
“你怎么站在這?我一回頭還以為我們被沖散了呢。”
“快點吧,一會夜色更深也就更危險。”
“別害怕,我會保護好你的,畢竟不管怎么說我都能算是東道主。”
猶疑一瞬,他伸手,試探性的慢慢抓住李夢溪的手,直到抓牢也沒感覺到任何阻力,李夢溪沒有掙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