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時的聲音十分的小,像是擔心會嚇到那個尚未出生的嬰兒一般。
“死者纏枝,面部發黑,嘴唇發黑,七竅流血,乃是典型的中毒而亡的癥狀”,池時的話音一落,跪在那地上的聽珠,立馬激動了起來。
“是雞湯,我問過盼紫了,纏枝昨天晚上用晚食的時候,端起雞湯才喝了三口,便七竅流血暴斃身亡。當時就只有盼紫還有陳婆子在,她們兩個都嚇壞了。”
“陳婆子拿了頭上的簪子,插進了雞湯里,發現銀簪子整個都變黑了。纏枝一定是被人下了砒霜,這才暴斃的。盼紫跑去找穆姨娘了,陳婆子則是去喚老太太。”
“等她們再回來的時候,就瞧見……瞧見夫人同苗嬤嬤主仆二人在這屋子里……”
“纏枝死得冤枉啊,太冤枉了……她腹中的孩子,見了仇人,都從肚子里鉆出來了……”
那聽珠的話說了一半,怎么都不能繼續往下說了,因為池時看著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往前五百年,往后五百年,都找不出第二個的傻子。
“有冤的人,瞧見仇人,都會直接詐尸爬出來么?那我們大梁,哪里還有姑娘你的踏腳之地?這大街小巷,豈不是到處都是爬來爬去的尸體?”
“若如你所言,你這肚子可是關不上了,一會兒該鉆出一條魚來,一會兒該飛出一只雞來,一會兒該蹦出一頭豬來,不是么?”
聽珠一梗,有些駭然的看向了自己的肚子,竟是覺得自己的肚子,隱隱作痛起來。
“纏枝死后,有人用刀剖開了她的肚子,想要剖腹取子。但是剖開之后,發現孩子已經死亡,遂放棄。雖然看著駭人,但這個案子,并不詭異,也不蹊蹺。”
先前在馬車上,聽那苗嬤嬤一說,她便心中了然。
這童筱都能夠出嫁了,童駙馬也算是老來得子,這一家子,還不把這個孩子看得跟眼睛珠子似的。纏枝死了不打緊,可是孩子呢?有人不死心的想要看一看,孩子是否還活著。
池時著,輕輕地伸手一推,將那孩子重新推回了纏枝的肚子里,又替她將一旁沾滿了血跡的衣衫,扯了過來,蓋在了她的肚子上。
因為上頭的血跡已經干涸了,是以衣服結成了塊兒,硬得像是一個桌板兒。
“府中小事,竟然勞的殿下走這么一遭……下人不懂事,還望殿下莫要見怪。我那可憐的孫女的事,多虧了殿下明察秋毫,方才將她尋了回來……”
“老婦人同她那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實在是傷心欲絕,沒有及時過來相迎,還請殿下見諒……”
池時循聲看了過去,只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拄著拐杖走了進來,在她的身邊,有一個穿著素服的病美人,弱柳扶風的站著。她淚眼婆娑,額頭上還戴著抹額。
來人應該就是那童老夫人同穆萍了。
“原來在童老夫人眼中,死人不過是小事一樁?這么說起來,朝廷應該不給京兆府尹發俸祿才是,查點小事而已,怎么好意思拿錢?”
童老夫人腿一軟,踉蹌了兩下,訕訕笑道,“殿下誤會了。”
周羨瞇了瞇眼睛,“的確是誤會了。童老夫人賢名遠揚,教子有方,怎會同那不懂國法家規的人一樣,視人命如草芥不說,還自己個開公堂,把自己個當青天大老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