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的都說了,天都已經黑透了,老族長、村正也起身離開了。
湛老大把人送到了院門口,還打算繼續送。
村正腳步一頓,拍了拍湛老大的肩膀,“回去吧,誰對你好到這時候你也該明白了。”
“我知道。”湛老大忍不住看向湛非魚,這是他的女兒,那個會甜甜的喊著他爹的女兒,走路走不穩當就知道去地里給他送水喝。
但此刻,看著夜色之下湛非魚好似冷玉的臉,再也見不到以前的笑容了,湛老大難受的說不出話來,心里堵的慌,他把女兒弄丟了,也罷媳婦弄丟了。
……
曾家的事如同風刮過水面,蕩起的漣漪漸漸平息了,村里人又東家長西家短的說著閑話,湛非魚依舊是天不亮就起來讀書,月上中天才休息。
冬至將至,山娃子這些蒙童入學快三個月了,《三字經》《千字文》都能流暢的背誦出來,斗大的字也漸漸變得工整。
院子里嬉鬧的蒙童,站在窗口的林夫人溫聲道:“陰極之至,陽氣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長之至,故曰冬至。小魚,距文會還有五日,你可準備好了?”
“我問過師兄了,文會雖然囊括了琴棋書畫詩酒茶,但以詩為主,我已經準備了十首詩,夫子,明日還請夫子斧正,保管能蒙混過關。”湛非魚昂著頭,一副胸有成竹的驕傲模樣。
轉過身的林夫子被她這厚臉皮的模樣給氣笑了,“文會不單有縣學的生員,趙教諭也會過來、還有兩位訓導也都是舉人出身。”
所以別說湛非魚那堪堪通順的詩作,就是林夫子的詩拿到文會上也不出彩,不在多而在精,與其弄十首來濫竽充數,不如好好作一首。
湛非魚受教的點了點頭,看著擔憂不已的林夫子,忽然笑了起來。
負手在身后,湛非魚挺著胸膛邁著方步,老氣橫秋的吟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無疵瑕,豈復須人為。”
林夫子震驚的愣住了,喃喃的重復,“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好句好句!”
一抬眼,看著激動的無以復加的林夫子,湛非魚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夫子,你冷靜一點,這可不是我寫的。”
沒理會湛非魚,林夫子快步走到書桌前,拿起筆快速的寫了起來,“文章本天成……”
夫子這是瘋魔了?湛非魚默默的把腦海里的唐詩宋詞都給摁回去了,再來一首千古絕句,夫子估計就不能清醒了。
董老伯敲響了銅鐘,湛非魚瞄了一眼還在品讀的林夫子,踮著腳尖退出了書房。
講堂里,山娃子幾個玩瘋的熊孩子手忙腳亂的整理著衣服,林夫子注重儀態,但凡衣裳不整者,戒尺伺候!
湛大郎蹭一下站起身來,憤怒的目光向著朱鵬幾人看了過去,“誰把我的硯臺打翻了?”
“說不定你是自己沒放好。”朱鵬嗤笑著,懶洋洋的靠著身后的桌子,“毀了幾張紙而已,湛大郎你要是缺銀子了就直說,不必找理由,反正我們都知道你窮!”
嘲笑聲頓時響了起來,朱鵬的幾個狗腿子更是笑的前俯后仰。
“難怪吃飯的時候跟餓死鬼一般。”
“那不是因為中午有燒肉。”
“湛大郎你這就見外了,都是同窗,等明日吃飯時,我一定把肉都挑出來給你吃,瞅著你都餓瘦了。”朱鵬夸張的搖著頭,好似真的心疼餓瘦的湛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