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焰靈姬就聯想到了什么,望向嬴政的目光多了幾分奇怪與肅然。
長平之戰后不久出生在趙國的秦國王室后人,還是質子,這代表了什么?
這代表著整個邯鄲所有的人,都是他的仇人。
而那個時候,眼前的少年才出生不久。
嬴政沒有理會焰靈姬,目中露出一抹追憶,“長平之戰后的第二年我出生在邯鄲,當時邯鄲被我秦國大軍圍困,即將滅國,而第二年,便是信陵君名傳天下的事跡,竊符救趙!”
“最終邯鄲之危解除,趙王也終于不再顧忌,準備處死秦國質子,那個時候我的父親與他的親信呂不韋得到消息,連夜逃離,我們母子無法離開,只能退避母親的父親家中,然后又隱姓埋名,潛藏于民間。”
“從此過著居無定所,朝不保夕的生活,因為我們不敢暴露,吃不飽,穿不暖也時有發生,甚至,有時候我們母子兩人又餓又冷,只能在床上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我們就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下過了兩年,直到秦趙兩國關系緩和才敢出現。”
“但即便如此,長平血仇,邯鄲城內人人視我們母子為仇,他們對付不了秦國,卻能對付我們,即便因為秦趙關系的緩和,致使他們不敢明目張膽,但是每天都亂石砸窗,門口都是臟水,還有各種辱罵。”
“上學之后,寡人也要承受著同齡,或者年紀更大的人欺負,寡人自然不會任其辱罵,所以寡人還手,以一敵眾,遍體鱗傷也是時有之事。”
“而這也讓寡人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弱的怕硬的,他們以為寡人年幼好欺負,但寡人偏偏以最強硬的姿態告訴他們,寡人不是他們可以欺負的。”
“所有對我動手的人,我都一一打了回去,直到打到他們不敢對我惡言相向,見我低頭,即便那趙國太子、公子比我年長,但也曾被我一劍刺中,差點死在當場,從此再不敢肆無忌憚,只能像地溝中的老鼠一樣在背后詛咒我。”
說到這里,嬴政目中浮現一抹亮光。
誰不曾年少輕狂。
如今他雖貴為秦王,但昔日也曾一人獨斗全城少年。
他們狠,那他就要比那些人更狠!
驚鯢望著嬴政的目光越來越柔和,帶著憐惜、心疼。
眼前的少年雖年幼,但其經歷也極為精彩、殘酷。
那般環境,想想就知道多么艱難。
雖然她也從小在羅網接受最殘酷地訓練,但她的敵人都在明面上。
而嬴政的敵人則無處不在。
甚至整個邯鄲都是敵人。
焰靈姬這一刻看向嬴政的目光也逐漸轉變,泛濫的眸子中多出了一絲說不出道不明的東西。
她確實沒想到眼前的少年秦王,原來過去也曾又這般多的磨難。
從兩歲開始便要經歷這大起大落,就要承載一城之仇恨。
“他當初的壓力,或許比我更重!”
焰靈姬默默想道,因為即便是她,也不知道嬴政口中那輕描淡寫地經歷究竟承受了多少次的摔倒、傷痛。
兩三歲的少年經歷大起大落,四歲后又要獨對一座城的仇恨,哪怕沒有人敢真正殺了他們,但是那些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兄長的同齡人,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嬴政。
滿城的孤兒……
焰靈姬想想,就感覺有些不寒而栗。
看著那神情平靜的少年,心中那無言的恐懼更加濃郁了,卻也更加柔軟了。
“原來,他也經歷過啊!”
“經歷過那種四周全是不懷好意的目光,那種心驚膽顫的日子。”
焰靈姬心中默默想到。
“所以,不要以為這個世界只對你充滿惡意。”
嬴政的手緩緩落在焰靈姬的頭上,像撫摸貓咪一樣,“惡意并不可怕,過去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敢正面去面對那些惡意,不敢去接受你的過去。”
“更不敢去邁出下一步,迎接嶄新的未來!”
嬴政緩緩走下馬車,“三日后我們回咸陽。”
看著嬴政與驚鯢的背影消失,焰靈姬沉默片刻,走出馬車,向著宮外忘了一眼,突然發出一聲輕笑,“真是容易讓人好奇的少年啊!”
“那我便再看看你有什么打算!”
焰靈姬跳下馬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