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人,覺得當了兵不上戰場都對不起每天的公糧。
老九就是這樣和連長說的,結果,連長鼻子歪歪的把他罵了一頓。
“我要是認識那些字,用得你這個賣槽子糕的。”連長的聲音在老九的耳邊嗡嗡的響。
連長這回也沒上了戰場,是因為一條胳膊上的梅花彈片好不好的鑲嵌在胳膊彎那。
取出來,胳膊就廢了,可能就剩下半截,不取出來還能在部隊里呆著,就是天天的疼。
老九老老實實的了,他可害怕連長后來說的話,說是不聽話就給他家里打電話,看看他們是怎么教育出來這么個不聽話的孩子。
老九害怕,他傻乎乎的相信了。
直到他也當了連長,才知道連長是個騙子,那時的電話咋就那么好打。
老九當了連長,害怕的事更多。
他害怕子彈不夠,他害怕戰友受傷后的模樣,害怕新來的兵哭爹喊娘的要打仗。
這時他就想起了連長,想起了連長騙人的把戲。
老九也會騙人了,那時他二十七歲,正好和一個姑娘相親時。
頭一天他接了家里人寄來的信,說收到了他寄過去的舊衣服,小一點的孩子們都能穿著衣服去上學了。
二弟也穿著一身半新衣服去相親了,人家那頭一看二弟穿著的衣服就點頭同意了。
說家里有一個當兵的,這人家肯定可靠。
他就在晚上躺進被窩里,想著自己曾經也想讓二弟到部隊里,不為別的,就為了將來好找個對象。
現在好了,二弟那頭是定下了,就看明天自己的了。
天亮時,老九被帶到一個木房子前,介紹人說,姑娘說在這里見面能看到全身。
老九奇怪這是個什么理由,就站在木房子那仔細的瞧。
靠著幾棵大樹的木房子有些破爛,好多大窟窿都像拳頭那么大,老九心里默默地查了十幾個后,就聽到一個女孩的聲音。
“你很好!”聲音清脆,聽得老九脖子以下都不會動了。
老九在客廳那睡了好一會兒,夢到老伴油黑的長辮子,一臉的嬌羞躲在樹后等他。
窗外的市場上有一個攤位用了喇叭,一聲一聲的叫賣聲傳到了屋里。
老九的姑娘本來要賣了這個房子的,說是給父親換一個清靜的地方。
老九搖搖頭說,自己習慣熱鬧了。
老九不是真的喜歡菜市場熱鬧,他習慣部隊里大聲報道的聲音,南腔北調的聲音,著急了罵人的聲音,還有些忽高忽低的想要尋找的聲音。
老九剛見到老伴就騙了老伴,說自己家里的二弟也相親了,就等他結了婚,那頭就結婚的。
老九的老伴第一天就答應了他,倆個人換了一塊手帕,第二天啥也沒有說就搬了行李。
后來老九的老伴總是笑罵他,騙人都不帶打草稿的,也不知跟誰學的。
老九抱著孩子笑呵呵不說話,心里不知道把老連長夸了多少次,原來騙人也有講究的。
老九想著這些,嘴角不自覺地翹起來,眼睛瞇縫著,呼嚕聲又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