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里有了新鮮的生音,一個陜西口音很重的喇叭聲。
老九睜開眼睛四處的瞧,一旁的老貓也跟著他四處瞧。
他們兩個走到窗前,這個陜西聲音和一個人很像。
老九想了半天,吧嗒幾下沒牙的嘴,家里那幾個弟弟妹妹的影子出現了。
二弟在供銷社上班,和媳婦在一起。
二弟最拿手的打算盤在供銷社里是響當當的,后來進了縣里的一個管錢的部門,專看誰家亂花錢的地方。
他被老人說是老九教育的好,有了老九的真傳。
最小的妹妹嫁給了一個鄉長,據說人家也是奔著老九來的,想著有了孩子后,也要送到部隊,怎么也得跟他大舅一樣。
吃皇糧,用皇家圍場,說皇家話,最后進皇家寺廟。
結果,那個鄉長的算盤沒有二弟打得好,他們家生的都是女娃,一個賽一個的粗壯。
還都愛上了農業機械化的拖拉機,比著個的想要在農村扎根干四化。
鄉長妹夫哭哭啼啼的抹著沒有眼淚的眼睛,來和老九他們訴苦。
老九和二弟也只能皺著眉頭告誡他,做人的本分不是別人有多好,你就會好,得你做好了,別人才會跟你學好。
老九的弟弟真有一個當兵的,是衛生員,那是人家自己考的,可不是老九介紹的。
只是可惜了,弟弟和七爺一樣,也是留在了風情萬種的年紀。
弟弟去了南邊,一個花開四季的地方,一個到處都修成洞的地方。
最后弟弟的尸骨撒在了那里,找不到任何能證明他的東西,戰友們只在他的衛生所那找到一個硬殼筆記本。
“大哥,我要是走了,你可要好好的活著,咱家有了你才有了房蓋。”筆記本上還有一串老九給他做的彈殼風鈴。
老九每次想起這個弟弟,心里就疼,比起老伴難產那會兒都疼。
這是他老媽千辛萬苦帶活的一個孩子,一個六七年意外出生的孩子,一個和老九很像的狐貍眼孩子。
也是老媽在世上最后留下的唯一一個把老九的老伴叫娘的傻孩子。
老九的心又痛了,窗外的陽光刺激了他的眼睛,一些沒有控制住的眼淚流下來。
他又想起了二弟,那個會打算盤的戴眼鏡的人。
97年非要下海經商,說是為了家里這些弟弟妹妹們都能走出縣城,都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結果一個管了一輩子錢的財務大佬,客死在乾隆也喜歡的地方。
他是為了救一個落水的人,只不過那個湖不是大明湖。
老九過去接二弟的時候,也在他的旅行箱里看到了彈殼做的風鈴。
這樣的風鈴,老九做了十一個,除了弟弟妹妹們人手一個,還有一串放到了連長那里。
窗外,陜西口音很重的聲音又響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