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自己心底的某一處裂縫越來越大了。
抵達書院,一眾同席圍在一起激烈的議論著什么。
“吾手中金帛已盡數取出,如今城中糧價,每石千錢,怕是支撐不下去了。”
“如今災民已過五萬,僅憑我們的力量,難以維系!”
“諸君,前不久吾家中來信,已經斷了金帛,只怕我手中已無金帛購糧了呀!”
同席們唉聲嘆氣,紛紛道出自己的苦衷。
聶嗣大致聽了同席們的議論,準備去尋夫子。可是公羊瑜和荀胤攔住了他。
“伯繼,不用去了,夫子眼下已無良策。”公羊瑜搖搖頭,言道:“如今,我們手中的糧食,僅能維系五日。若無朝廷援助,絕無可能成功。”
“可丹水縣令到如今也不愿開城,他根本沒打算出手援救。”荀胤憤懣道。
公羊瑜道:“賑災的事情,從一開始就很難成功。若是我猜測的沒錯,丹水縣令坐視商賈抬高糧價,只怕也是為了從中取利。至于百姓生死,那位縣令怕是從來沒有放在心上。換而言之,我們的所作所為,在丹水縣令眼中,不過是跳梁小丑,甚至還是他們取利的選擇。”
聶嗣道:“如此說來,我們注定會失敗?”
“雖然很不愿承認,但是伯繼,你也看見了,沒有朝廷幫忙打開糧倉,我們只能斥巨資購置少量的糧食,如何能救得了上萬的百姓。更重要的是,朝廷一直不出手,這些災民便只能留在丹水書院坐吃山空,我們有多少金帛,能一直養著這上萬人。”公羊瑜語氣冰冷。
傷害性很大,侮辱性也很強。
公羊瑜說的沒錯,他們能有多少金帛,一直供養著這些災民?
打從一開始,災民就是個無底洞,填不完。災民的未來也無人引領,丹水書院賑濟百姓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在強行為這些災民續命罷了。
“朝廷呢,為何不見回響。”聶嗣沉聲問道。
如今災民聲勢這般浩大,他不相信朝廷不知道。
“朝廷?”公羊瑜‘呵’了一聲,“雒陽的諸公,只怕早已忘記了這些受苦受難的百姓了。”
荀胤抿抿嘴唇,“災民之事,已有數日,朝廷那邊沒有派遣人過來,怕是......”
他沒說完,但是聶嗣明白他的意思。朝廷中樞,選擇性的遺忘了這些災民。
換而言之,災民被拋棄了。
此刻,書院深處。
閆癸氣的渾身發抖,面色漲紅。
“鄧亥,柳齊,奸賊!”
自他上書朝廷已過數日,然則朝廷那邊毫無回響,僅有的消息,還是邊疆戰事。
范瓘面色悲苦,十指互相交織。
“日菊,現在說這些已是無用,我們該想想如何妥善安置災民才是。據護衛來報,周圍郡縣的災民已得到我們賑災的消息,大批向著丹水書院聚來,僅憑我們手中的糧食,只怕是難以維系了。”
閆癸道:“尚遜,學子們是否能繼續堅持。若是可以,我即刻啟程前往雒陽,無論如何,要為災民爭取一線生機。”
范瓘搖搖頭,“難,眼下吾弟子手中已無多少金帛,難以維系。”
雖說他的弟子們都是膏腴門庭出身,可說到底,那些金帛并不是由他們做主,而是由其背后的家族賦予。
似這種賑濟災民的行徑,如何能得到別人的贊同和支持?
聞言,閆癸仿佛被抽干了精氣神,整個人顯得十分灰敗。
“難道,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災民流離失所么。”
雖然很不愿意承認,可是范瓘知道,他已經沒有辦法了。荊州之地,義陽王的勢力交錯縱橫,現在異族霍亂邊疆,朝廷鞭長莫及,加之奸臣把政,他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安置災民。
丹水縣令張德,無人可以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