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瓘很清楚,他們之所以能堅守商密這么多日子,不是因為叛軍沒用,而是他們麾下的災民百姓,每次都是抱著死志去戰斗。
從前的時候,叛軍打過來,百姓們被迫流離失所,畏懼叛軍。災民甚至因為叛軍得了瘟疫,不論大家怎么做,都是死路。
或者說,叛軍一開始來的時候就沒給他們活路。
可是現在不同了,叛軍開始放糧賑濟百姓,這就等于給了他們一條活路。又答應災民,愿意請醫工救治瘟疫,這算是給災民一條活路。
緊跟著,再施以軍事壓力。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麾下的百姓災民,還會每戰以死拼搏嗎?
“坐以待斃嗎?”周閏不甘的問。
他還想要報仇,他散盡家財,還沒有手刃仇人,他有何面目去司命那兒見父親。
范瓘沉默須臾,說道:“我們沒有叛軍的底子。”
災民能聚攏,都是靠著周氏的糧食,眼下他們麾下的義軍兵馬,每餐吃的都是稀粥,個個骨瘦如柴,如何還能拿出糧食賑濟更多的人。只要叛軍那邊的賑濟行動一直持續下去。
此消彼長,他們不用叛軍強攻,自己也會崩潰。
叛軍此番兩面下手,招招打在他們的軟肋上。
“吉年,走吧,留得一命,自有報仇的機會。退一步說,就算我們此次能粉碎叛軍的陰謀,可不久以后,義陽國大軍從荊南北上,我們還是會潰敗,不過是時間關系罷了。”
“我知道,你想給自己的父親報仇,但是眼下還不是時候,我們還沒有機會成功。”
周閏不甘心道:“可是夫子,一旦荊州被叛軍拿下,到時候賊軍勢大,我報仇就更沒有機會了。”
“倒也不盡然。”范瓘搖頭否定。
“怎么說?”周閏一楞。
范瓘解釋道:“吉年,你要知道,若是荊州被義陽王占據,到時候朝廷必定會派軍前來平叛。眼下朝廷不動手,不過是因為邊疆異族的戰事還未結束。待冬季降臨,異族退兵,朝廷必定會派軍南下。到時候,荊州周圍的幾個州,一定會響應朝廷,到那時,你就有機會報仇了。”
“可若是朝廷不派兵呢?”周閏捏緊了拳頭,“眼下荊州遭亂,可是雒陽那邊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會的,祖宗基業,豈能拱手讓人。就算百官答應,天子也不會答應。”范瓘道。
其實,他更想說鄧亥和柳齊不會答應這種事情。一旦義陽王造反變成定局,甚至裂土立朝,公然向酆朝宣戰,這一定不會是他們愿意看見的。因為到那個時候,這就不是荊州叛亂的事情了,而會波及整個九州。
因為,酆朝可不止一個異姓王啊。
奸臣,怎會愿意別人來分享他們的權力呢。
“吉年,報仇之事,不必著急一時。若是你此番拼死一搏,也未能殺了仇人,那豈不是功敗垂成么。上天既然讓你活下來了,那你就不應該白白的活著。”
“你既然以復仇為目標,暫時的退讓,又有何妨呢?”
聞言,周閏陷入激烈的思想斗爭。實際上他心里清楚夫子說的話沒錯,只是他看不見朝廷出手的希望。
可是,白白的死了,那就真的沒有報仇的機會了。
“我知道了夫子。”周閏答應下來,轉而問道:“若是要退,我們該去往何處?”
范瓘一笑,“南鄉西北,山脈橫亙,潛入其中,靜待消息。你放心吧,叛軍不會得意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