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五年二月初,天氣回暖,雖然時不時會有寒氣回溯,但是依舊擋不住大地回春。
蒲坂渡。
此處是雍州馮翊郡越過大河進入司州河東郡的最大渡口,同時也是官府使用最頻繁的渡口。
此時,烈陽當空,車馬轔轔,百姓摩肩擦踵。
雖然嘉德四年很不太平,但是百姓們的直觀感受并沒有那么強烈。他唯一感受深刻的就是來自荊州的難民,至于北疆和西北兩處的邊患,他們毫無知覺。
當然,不久前就有了切身感受,因為各郡都開始征收稅賦。
且說蒲坂渡,東西兩岸地勢高,河面較窄,河床坡度小,水流較緩,乃有架設浮橋的天然優勢。
浮橋又稱舟橋,或是戰橋。
其以船舟代替橋墩,用繩索將船串聯起來,兩岸鑄以鐵人為地錨固定,船上架設木板,就成為了一座浮橋。因為架設簡單便捷,成橋迅速,在軍事上常被應用,所以又稱戰橋。
不過,這種浮橋的缺點很明顯,其一是不耐用,其二則是擋不住大河的‘喜怒無常’,一旦遇到汛期,這種簡易浮橋會瞬間被大河吞噬。
河東是為雍州側翼,蒲坂更是東渡大河的咽喉,作為聯通兩地的重要渡口,這里經過酆朝的改建,早已不是普通的浮橋。
經過酆朝歷代天子修繕,將竹索換成了鐵索,鑄造八尊鐵牛于兩岸作為地錨,并且鑄造相應的配套設施,大舟橫河,氣勢恢弘無比,一座真正的水上浮橋!
沒有親眼看見,很難去形容這樣的奇跡。
在聶嗣的視線中,寬闊無比的水上浮橋不僅能行人,而且車馬牛羊走在上面亦是稀松平常。
不僅能走,而且如履平地,絲毫沒有搖晃。
這真的是人類的奇跡!
更讓聶嗣難以置信的是,此時此刻,大河的水,竟這般清澈!
雖然沒有清澈見底那么夸張,可也絕不是聶嗣印象中的黃河。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還。”聶嗣喃喃一語,旋即又自嘲的笑笑。
如此清澈的大河,怎么能叫黃河呢?
“嗣兒,你嘀咕什么呢?”聶祁氏看著兒子一直掀著布簾,看向外面,時不時嘀咕兩句,不由得有些奇怪。
聶嗣收回視線,看向母親。
“孩兒在感慨大河之水的清澈。”
“傻孩子,大河之水若不清澈,先民如何于此地崛起。”聶祁氏笑著搖搖頭,看向窗外的大河。
自從嫁到聶氏,她很久沒回河東了。
不久前,聶祁氏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回河東看看。是故,聶嗣提前幾日出發,打算先去河東,再往雒陽。
此時,聶氏的馬車隊伍已經行至大河中央地段,越過馬車窗戶,外面便是大河,仿佛馬車凌波踏浪,行在水上一般玄妙。
由于聶氏的馬車隊伍人數頗多,故而尋常百姓見了,自動躲避在旁,無人敢靠近,所以走的很是平緩。
“阿母,好漂亮的馬車呀。”
一名婦人,挑著擔子,一個小娃坐在上面。
那婦人見聶氏車隊護衛眾多,馬車更是精致,連忙倒退兩步,遠遠地避開。
聶嗣目光掠過那對母子,看著聶祁氏笑問:“母親可有這樣挑過孩兒?”
聶祁氏看了一眼,搖搖頭,“當年你出世的時候,我疼你都來不及,又豈會做此等危險之事。”
聶嗣一想,倒也能理解。母親曾和他說過,他有幾個同胞兄弟出世未滿半歲便夭折,當時他出生,自是要保護妥當。更何況,聶祁氏出身世胄之家嫡女,別說挑擔子,怕是都不知道衣裳怎么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