騾車出村后,秀花瞪眼盯著左里正的后背。
本以為面前的老頭子會憋不住說些什么。
比方說,和她討論討論牛啊,套套她的話啦,那就不好奇她家從天而降的幾十頭老牛嗎?她不信。
或是再不濟,也不會錯過這個單獨相處的機會,會趁機和她嘮瓜嘮瓜情呀,說點兒過日子的愛啊。
她一點兒都沒懷疑左里正會說情話,別說人家歲數大,長的正經就不會說甜言蜜語。
在秀花看來,男人要想說騷嗑兒,和多大歲數沒關。就看他想不想哄你高興。
而且越是左里正這種長相正經的,越是說起甜言蜜語才帶勁兒。天天嘴巴像棉褲腰似的,聊甜話像吃家常便飯似的爺們,她還瞧不上呢。
她就稀罕那種長相周正,板著一張老臉,說出的甜言蜜語和表情完全是兩碼事,冷不丁冒出一句兩句的。
卻沒想到,這一路下來,左里正真就沒有說那些“有用”的嗑兒。
只在路過其中一個村落時,指指道邊那個村子說:“老吳家那幾口子,就搬到那個村里去住了。”
“他家在那個村兒咋樣?”秀花問道。
左里正搖搖頭:“名聲都壞了,能好到哪里去。要不是看我的面子,那個村不會接收。吳家又有些賣田地的銀錢,不少吃喝。我是擔保了他們一家不會偷東西,才接手的。要不然那個村里人會防他家。”
當初吳家走的很急,且不光彩。
吃里扒外,賣村里人的情況引來偷兒,甭管有什么緣由,那個村里的人都不會主動結交。
雖然聽說吳老漢刻意的想和新村里人交好,為此不惜輪番請過好幾位老漢去家里吃飯。
但是換咱,咱也會琢磨,吳家在游寒村生活幾十年都能干出這種事情,一個后搬去的,又能和他們有多深的感情,這樣的人家交不透,不如干脆不走動。
秀花問:“咱們拐進那個村嗎?”
“不拐,回來時再去,先去談買地要緊。到時你也不用煩和吳家人見面。咱們遇不到吳家人,他們家借住在東頭祠堂,離村頭很遠,聽說要開春蓋新房。”
秀花嘀咕著:“估么老吳家人會在外面敗壞我家名聲,等回來時,我要去那個村里多走幾家問問。吳家要是真敢說我家壞話,我非將吳家那些爛眼子事兒好好講講。”
“怎會。”
“怎么不會?”吳家是個什么樣的人品,秀花心想:她還沒三嫁時就知曉。
左里正搖搖頭沒解釋。
其實他想說的是,他不會讓吳家在外面敗壞左撇子、白玉蘭還有秀花的名聲。
早在給吳家人還沒搬到那個村落前,他就已經和那個村的幾大家家主聊過左撇子家的仁義。
仔細講述了是左撇子仁義,才沒將通敵的吳家人送進大牢。那些人可是砍頭的大罪啊。再著,要想送進牢里,很輕松,因為家里有位當過捕頭的朱興德。可是,侄兒撇子、侄兒媳婦、包括侄兒的岳母都是極為仁義的人。
左里正為了抬高左撇子一家,不惜踩自己一腳說:換作自己,都未必能做到只將吳家人趕出村。
但左撇子一家,卻說村里人就該按照族里村里的章程辦事,還是不要動不動就抓緊大牢,送到縣衙為好。這才有了只讓吳家遷走,吳家人還全須全尾著。
后面這話,讓那個村的幾大家家主心理極為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