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則皺眉道:“屠尚書,朕派京團營和東廠的人跟著建昌伯去山東,朝堂上說得不是很清楚,是要保護他的嗎?”
“山東此行兇險,他走之前就在朝堂上說過的,難道說建昌伯身處險地,還要心平氣和去講理?”
張延齡恭敬行禮,聲音很隨和道:“多謝陛下理解,其實臣當時也是這么想的,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帶人圍攻縣衙,威脅說臣是冒充的,還要拿臣問罪,臣便不敢再坐以待斃。”
“臣帶了五百人還要束手就擒,那陛下為何不直接單獨派我一個人去更好?五百護衛就是留著吃干飯的?”
屠滽簡直快氣瘋了,到現在皇帝都還在為張延齡說話,皇帝包庇外戚在他看來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陛下,您不能如此啊,大明的體統何在?豈能聽此子在這里胡攪蠻纏?李士實一介文臣,竟就如此被誣陷下獄……”屠滽說此話時,既覺得傷心失望,又有一種不甘心。
覺得大明朝堂已經亂了。
大明已完。
但在張延齡看來,所謂亂,不過是亂了文臣當國的地位。
別的絲毫未亂。
張延齡道:“屠尚書說得對,問題不在于我怎么想,也不在于我怎么做,而是李士實為什么要這么做。若是李士實在府庫虧空的問題上的確無罪,他的確可以做到問心無悔,為何又要跟我來個魚死網破?”
“那問題的關鍵,在于我證明李士實有罪。”
“你現在跟我……也跟陛下說這些喪氣話,又何必呢?”
張延齡突然語重心長所說出的話,令全場重新安靜下來。
一時之間甚至連屠滽都怔在那。
朝堂上爭論了這么半天,他屠滽差點要對大明朝廷失望,覺得皇帝這是在寵信奸佞,大明要走向窮途末路。
但問題是,今天的正題……山東的案子,到現在還沒開始論證。
若李士實真的有罪,那李士實的一切行徑都能得到解釋。
張延齡殺人,不過是捉拿罪犯時,罪犯拒捕所致。
那還論個屁。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那如今現在唯一問題,就只是李士實到底有沒有罪?!
……
……
場面很尷尬。
許久之后。
朱祐樘道:“屠尚書,朕知你現在一定很生氣,覺得朕是在包庇和縱容外戚。”
“但問題是……若真如建昌伯所言,李士實乃府庫虧空案的主謀,林元甫和徐杰是為他所誣陷,那他帶人圍攻縣衙也不再是所謂評理,而是鋌而走險困獸猶斗,之后的火拼也只能認為是他心虛不敢公堂對質,建昌伯做任何事都是情有可原。”
“山東的案子,才是正題,才是一切的根源,難道是朕理解有誤嗎?”
皇帝如此平靜說出這番話,沒有包庇和偏袒,甚至言語都莫得感情。
屠滽反而有點無地自容,他甚至都快想不起,自己先前為何到那么激動的地步,想了半天,才似乎明白,其實從開始就是被張延齡帶著節奏走,是張延齡把他心頭那股火給逼出來。
一定是這樣。
我屠滽如此正義凌然,豈會不講道理?
至于偏見,是絕對不存在的,文臣派系、黨爭什么的,更是子虛烏有。
一切都是張延齡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