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正德沒有處罰梁儲,且時隔多年,也沒人再提及過。
至于梁儲,還歷年都有被正德嘉獎。
然并非證明事情就如此過去。
只要其在位一日,則早晚會免不了會被人翻舊賬。
更莫談如今這個時候。
今日朝廷已是暴風雨前夕,天空早已電閃雷鳴、風云變幻,只不過這暴風雨還未下下來而已。
暴風雨未下下來,乃是氣壓尚且不夠。
一旦蓄勢足厚,則必定傾盆大雨,凡朝堂之人,除卻素來不惹不參與政事,只想明哲保身的勛貴以外。
哪怕是再清白無私的官員,只要涉及這場斗爭,將沒有一個無辜之輩!
即使你清白無私,也抵擋不了有心人刻意抹黑。
比如舉報一個爬灰。
無論有沒有罪,先伏闕待查再說。
且官場之上,有幾個能是墨汁里面的清水?
而且這場斗爭,主要也非是個人道德、政績,而是站隊。
這就不存在是否無辜,乃至清白之輩。
梁儲素來是一個精明之人,感受到暴風雨來襲,如何還敢繼續立于風波之中,給自己找一個不得安生?
是故,當朱厚熜近日表現,或者說當初正德駕崩,他已想到過此事。
蓋因天子非朝臣所熟,則必然會有紛爭。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說法,如梁儲這般久經宦海之輩,不會不知。
論濟世安邦,以及秉持忠諫,或許他比不了楊廷和,甚至拍馬難及,但若論其對事態發展所預測,則未必有輸于楊廷和。
更兼之,其素來是局外人立場,故而在楊廷和死爭之時,他已想好對策。
不然當初也不會急著,與楊廷和以及宮中太監爭辯,為何迎立新君無他。
新君繼位之事,皇太后、內閣、內廷已有定論,且安排甚為妥當,若非有何想法,何至于爭著面見新君?
無非想混個眼熟,續點香火情罷了!
只是讓所有人未曾料到,區區實歲十三,虛歲十五的新君,居然有神智,居然洞悉朝臣預算,且一連破局。
固然眼下手段尚有些稚嫩,但新君成長也讓人嘆為觀止。
甫至京城之時,還只能用毛澄之言漏洞,以小道伎倆讓毛澄承擔不臣之名,迫于無奈將事情擱置。
后面也只是硬著頭皮堅持,若非皇太后催促早立新君,不然此時尚在僵持當中。
可待到今日朝會之時,天子則展現無與倫比的神智。
先是宣布節約用度,拆除東廠、追回各地鎮守、復薦辟、尊老、禁裹腳、禁溺殺、放宮人、追復正德罷黜、杖斃者、復修養濟院、漏澤園、惠民藥局等,先收一波民心、臣心,更是向百官彰顯其非稚子兒童,已經深知治國之道。
然后又故意厚封楊廷和、輕封自己,引百官與楊廷和離心離德,使本就脆弱的聯盟,一時間變得千瘡百孔,互相攻訐。
最后向朝臣表示,有祖訓在,后宮不得干政,乃指自己可以親自料理政務。
所有手段,已非初至京城時,那般撒潑耍賴,以不繼承皇位為借口,逼迫毛澄給袁宗皋道歉,靠著驢打滾堅持著自己心中想法。
而今明顯皇帝已懂得如何運用天子權柄,行事作風皆是以堂堂正正之王道行之!
當然這也是明朝體制原因。
若換作宋朝,則皇帝必然無法像如今這般,如此順利成勢。
蓋明朝向使祖宗家法,圣人章句,亦不及皇帝口含天憲,一言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