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彈劾諫言,朱厚熜再命有司推舉所缺官員,再行上奏裁決,便散朝各自處理政務。
朱厚熜自登基之后,每日晨昏定省成了必修功課,無論事物多忙,首先必定前往后宮定省,忽悠張太后。
甚至有事無事,詔命勛貴夫人,入宮陪張太后聊天,使其與楊廷和愈走愈遠。
蓋朱厚熜每日皆住在宮中,楊廷和在皇帝無大錯之時,根本無法求謁太后,如此此消彼長,張太后對于楊廷和,也就愈發忽視,反而對于新皇帝貼心有過于親子行為,變得言聽計從。
張太后本身便無雄才大略,只不過因為與弘治皇帝,宛若尋常夫妻,一直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故而才能獨寵后宮,張家才能屢立不倒。
單從心眼而言,可以說張太后就是個實心眼,根本不會那么多門門道道,若不是丈夫、兒子俱為皇帝,丈夫又獨寵其一人,只怕早就消失在宮斗之中。
對于新皇帝討好,其不但未有危機感,反而認為此出自朱厚熜真心奉孝,故而信任愈加……
至于楊廷和日子,最近也變得愈發艱難,皇帝獨攬大權,又以大九卿、小九卿、給事中等有司,每日召見備以咨詢顧問,使得手中權利正在大幅度下滑。
這也是理所當然之事,畢竟皇帝至高無上,又無實際意義上的轄制。
閣權本身依靠皇權下放,然后幫著侵占部權才能維持,如今皇帝集權于手,閣權焉能不減?
不過介于朱厚熜勤政,且又未有大亂法,故而楊廷和也算頗為欣慰。
朝中事物在百官與皇帝協調下,也在有條不紊進行。
禮部位千南熏坊內,大明門步廊右廊閣之右、臨近棋盤街。
坐東朝西向,背后縱過一巷之后,乃是太醫院與欽天監衙門,北面與禮部僅僅相挨,僅一墻之隔乃是戶部衙門,西面為正前方,即千步廊,橫跨千步廊即為前軍都督府,南面則是棋盤街……
禮部乃國朝重要衙署,掌管理國家祀典、慶典、軍禮、喪禮、接待外賓,管理學校和主持科舉等事,在六部之中排名第三,其為當初始建北京之時,最早營造之一。
故而衙門也是京城最為寬敞之一,文淵閣與之相比,尚不足十分之一。
北京衙門大同小異,皆為朱墻琉瓦,斗檐反宇,頂上立鴟鵡等瑞獸,衙門大小閣房鱗次櫛比,屋宇重重,雖比不得刑部森嚴,但亦莊嚴甚重……
隨著禮部官員齊聚一堂,正坐大堂的毛澄環顧下首官員,輕輕呷哺一口茶水清清嗓子之后說道:“我等奉圣諭,為大行皇帝擬定謚號、廟號,你每有何看法?”
六部掌印官皆在自家衙門有正坐,故而掌印官又被稱作“堂官”、“部堂”。
此次毛澄作為禮部尚書,對于皇帝所言,議擬大行皇帝謚號、廟號一事不可謂不慎重,禮部凡有品級者,除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之外,皆需到場。
是故堂下尚有一二面色蠟黃,精神萎靡,好似油井燈枯的官員,亦在現場。
然毛澄管不了許多,自新君入京以來,因為當初《受箋儀注》一事,讓整個禮部成為北京笑柄,若非皇帝將其護住,現在奏本足以將毛澄壓死。
更兼此事乃是對大行皇帝,蓋棺定論,絕不可有任何推諉之事,在此刻發生。
固然謚號、廟號已然無法準確蓋棺定論,然在場諸人,皆受大行皇帝恩典,方能繼續食祿于朝,是絕對不會允許,有負先帝之恩的蠹蟲存在。
當尚書毛澄問及之時,禮部左侍郎王瓚拱手而答:“下官等皆奉朝廷明令,商議大行皇帝謚號、廟號一事,然部堂掌印,我等不敢先言!”
大家的確是奉朱厚熜之命,商議正德謚號、廟號,且謚號、廟號亦不能代表任何事,但明眼之人皆可看出,今上與大行皇帝所做之事,多承反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