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沒有,那就是本朝事,本朝說,不過這地圖炮開的,的確有些過分。
由是坐著的官員,心思各異,甚至有些人,已經躍躍欲試……
作為新秀的夏言,已然知道皇帝心意,也知道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間。
此次提及朱高熾、朱瞻基、朱祁鎮、朱見濡、朱祐樘廟號之事,并非真的只是為了黑一把歷代皇帝。
更不是吃了沒事做,為了辱一番歷朝歷代,廟號未曾按照制度,嚴格執行。
這次所謂的商議廟號之事,只怕不過是一個噱頭,用來釣魚執法所用,為的是看清在場之人站隊如何。
是故夏言暗道:“果圣君耳,難怪老師如此心急,早早附和圣言,既然如此,我也需要表表忠心了……”
心中有了主意的夏言,打好一遍腹稿之后,在群臣還沒答復朱厚熜之前,便清清嗓子,起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毛澄、楊廷和、梁儲、毛紀、蔣冕,然后伏拜宮磚奏對:“臣竊以為,毛尚書之言大繆,惟陛下圣明天作,能夠洞悉寰宇!
自漢以降,士大夫多為奴顏婢膝之徒,濫用謚號、廟號,本就不符圣賢宗廟制度。
以至于到趙宋之時,居然多為美謚、美廟,而無惡謚、惡廟,已然有失蓋棺定論原意。
邱文莊仲深(濬)公《大學衍義補·卷八十四》曰:‘《春秋》以一字為褒貶,一字之褒榮于黼袞,一字之貶嚴如斧鉞!’言深以為然。
廟號本為帝王之號,萬歲之后,嗣君祭祀先君所用,豈可如前朝一般濫用?
而毛尚書謂廟號乃太宗所定,經仁宗、宣宗所成,恕臣不敢茍同。
太祖定懿祖、熹祖、仁祖、德祖,四祖廟謚皆按古之禮法而來,始太宗伊始,為太祖高皇帝疊加謚號,后至宣廟為仁廟加廟號、謚號,此誠乃亂國之禮法也!
臣查閱《大明集禮》、《大明會典》、《諸司職掌》等典籍,未曾又見祖宗定制,凡帝王必有廟號之文。
臣不知毛尚書所言,祖宗成法何來,請陛下公斷!”
這番話可把楊廷和、毛澄二人氣得不輕,因為夏言這純屬于搗亂攪局。
本來這謚號、廟號規矩,就如同此前走東安門,文華殿受箋一樣,都只是潛在規矩而已,并無明文條例,欽定每個皇帝都需要上廟號,謚號規定多少字諸如此類。
但卻經過千余年的習慣,凡皇帝一般都會有廟號,至于謚號也是越來越長,到宋朝開始基本無惡謚。
可夏言偏偏要將此事抖出來,這楊廷和、毛澄二人還能心平氣和?
就如同收取碳敬、冰敬一般,皇帝都已經默認,你非要捅出來,讓大家面上全部無光,這誰人能生受?
潛規矩就是大家一同遵守,按照以往典例來就是。
少一點屁股決定腦袋的想法,多一些無為而治的念頭,頂多二十年,朝廷就能恢復往日生機,中興大明。
可顯然,朱厚熜并不愿遵守隱藏規矩,總是能夠給百官玩出一點新花樣。
如此下來,群臣何以放心,皇帝能夠中興大明?
可這個世界總不會缺少投機倒把之人,給事中徐景嵩、陳江、章喬、史道,翰林院嚴嵩、石珤、國子監賈詠等多人出言附和:“臣等竊以為,兵科給事中夏言所言甚是,謚、廟之事,自古皆是公卿議擬,天子定奪。
祖宗沿自前朝陋習,故而未曾更改,圣明無過于君父,洞悉其中弊病,故而指出予以改正。
《左傳·宣公二年》云:‘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如今既然已然知錯,又豈能知錯不改?
向使前華蓋殿大學士劉希賢(健),于弘治十八年,議定先帝年號為‘正德’之時,馬端肅(文升)公當即在吏部考選之時,以‘宰相須用讀書人’命題諷之。
臣等嘗聞《戰國策·楚策》有云:‘見兔而顧犬,未為晚也;亡羊而補牢,未為遲也。’
是故臣等竊以為,前車之鑒,后車之師,值此之際,當溯本還原,重新制定宗廟制度,以免貽笑大方!”
這些人無一不是熟讀經史典籍之輩,三句話不離引經據典,說的朱厚熜心花怒放。
而且眾人說的有理有據,讓人足以信服。
哪怕是楊廷和、梁儲、毛澄、毛紀、蔣冕等人,有再多的話,也無法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