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朝會,大家都在面見天子,而且朝儀之下,任何人不得有越矩行為,一站就是數個時辰。
而今奏對,皇帝必然賜座,相互之間說些悄悄話,也未有不可。
當然有人喜就有人愁。
九卿、給事中等喜,而內閣可就愁白了頭。
可是科道并未封駁,內閣如之奈何?
至于內閣為何愁,那便是昔日內閣為天子心腹,儀仗密揭之利,方能顯耀于朝,可如今任何官員即可奏對,那豈不是意味著,自己權利已然被剝奪干凈?
楊廷和、梁儲、費宏、謝遷、蔣冕、毛紀六人心有戚戚,尤其費宏、謝遷二人,這二人剛接到起復詔書之時,尚且雄心萬丈。
能夠猜到皇帝必然會趕走楊廷和,屆時自己則可以往前一步,成為新君心腹。
可待走到京城,發現一切已然變換,內閣權利正在不斷縮水,完全不是正德年間可比,甚至可以說,有了倒退成化時期感覺。
雖然如此,但二人只以為皇帝一時感興趣,日后接見朝臣多了,就未必會喜歡,內閣還是有卷土重來之刻。
可誰想到的事,皇帝不但沒有厭倦,反而更加熱衷于接見群臣。
接見群臣可以,這點內閣也欣然同意,可如詔書這般接見,那還了得?
內閣本來就是居中調理,承上啟下衙門,可皇帝直接對接六部諸司,那內閣還要著干嘛?
論獻替可否?起居官以及百官即可!
奉呈規誨?科道以及百官皆可。
點檢題奏,票擬答復?這些皇帝早已經剝離的差不多了。
至于還有起草詔書之類的,翰林官、中書舍人、誥敕房、制敕房都可以。
換言之,內閣隨時可被拋棄。
這對于二人而言,如何不是天降橫禍?
誰當官不想秉政?
就算是李東陽尸位素餐,但面對劉瑾當政之時,毅然選擇投靠劉瑾,換來自己政治抱負能夠施展,又何況這兩個剛剛起復之人?
如果只是做個傀儡衙門,那二人何必千里迢迢,在皇帝下達詔命不就,連夜兼程趕赴京城?
須知同為正德年間貶黜的王鏊、楊一清、劉健等人,面對起復圣旨,可是無動于衷呀。
相比之下,二人心中那顆對于仕途渴望之心,早已無法掩蓋。
正因為希望大,失望則越大。
面對如此打擊,二人在眾人接旨之后,對于楊廷和埋怨之意更深。
別看這些人當年一個坑出來的,可相互之間齟齬,依然存在不少。
費宏為了打消楊廷和懷疑,親自趕走一位鄉黨,可換來是如今這個結果,任誰也無法接受。
至于謝遷則更是心中滿是怒火。
他為內閣大學士之時,楊廷和才不過剛剛入詹事府,可待他再歸之時,對方官銜在自己之上,還得稱呼一聲“元輔先生”。
這讓謝遷如何能心平氣和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