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年間,京營兵員約三十萬,弘治十四年十月乙丑,戶部左侍郎李孟陽奏實軍伍事,稱:‘祖宗時天下都司、衛所,原額官軍二百七十余萬,歲久逃故者十六七致軍伍空虛,防御不足……是皆隨宜益兵之計,然五軍之中斃端百出,逃亡病故日以益多。’”
“此事歷代奏本皆有留存,陛下倘若不信,可命有司取來一看,至于今日京營,因逃逸嚴重,各級將領吃空額,原額三十余萬,今已不足十之三四矣,圣人可詔各府都督一一對質。”
“臣等不欲圣上此刻閱軍,并非有意染指兵權,實在因為京營弊政已久,歷代祖宗無力盡除,若是閱軍,而京營久疏操練,如何足以一展國朝軍威?
或是陛下看后,又該讓諸勛戚面對皇家?屆時陛下又如何清理京營?我朝吃空額弊病,由來已久,陛下又該如何處置這些人?
若是全部咎罪清查,則全軍上下有動厄之危,且何人執掌京營?若只誅首惡,從者無罪,則必然有人患不均。如此種種,陛下不可不思之再三。”
“子輿曰:‘為政不難,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一國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
“京營各級將校,此刻猶如巨室,而侵占空額軍餉,則為天下官軍所羨也!歷朝并非無意清理,但是奈何早已盤根錯節,根本無法整頓。
這也是為何孝哀皇帝監國之時,于肅愍公謙,分府分營,將原有三大營改為十團營,原因之一,后成化年間改十二團營,兵十二萬,將汰選營兵為備役。
弘治末年,朝廷從邊軍調集數萬突騎精銳入京,糅合京營篩選精銳,建東西官廳兵,曰‘選鋒’至于落選者,亦為備役。”
“正德六年,霸州賊寇襲擾京畿,朝廷上下束手無策,前兵部尚書何鑒奏請調宣府副總兵許泰、游擊將軍卻泳、大同總兵張俊、游擊將軍江彬、延綏副總兵馮禎入京,聽從太監谷大用、陸完節制調遣,平定匪患。”
“正德八年霸州賊匪于鎮江翻船,后為朝廷悉數而平,先帝大勢封賞之后,譴回部分邊軍,其余留在京中,重新編制京營。”
“而武將者,虎狼之士也!他每本粗鄙少文,其中心懷忠義者少之又少,又逢吃空額本就積怨已久,陛下此刻觀閱三軍,不免引起動蕩,是故臣等盡顯為難之色也!”
所謂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
京營糜爛,自從永樂年間便已開始,到土木堡之后,已然到了不得不改,而勛戚走馬斗狗,將種俱亡,自此則由文官代為訓練。
到了成化年間汪直,更是進一步有內官、勛戚一同提督京營,形成互相提防,一同建設京營局面。
可是面對于軍隊經商,以及吃空餉剝削問題不解決,就算換戚繼光做五軍大都督府都督,也沒有任何作用。
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從來都不是解決病灶的根本辦法。
是故眼下,群臣并不建議朱厚熜閱軍。
本來這些京營丘八懶散慣了,又因被吃空額,貪墨糧餉等事,積怨已久,這時候不處罰還好,可要是處罰必然引起軒然大波,甚至直接扯旗造反,也猶未可知。
如果京營造反,邊軍一時間根本無法來得及勤王,到時一切將悔之晚矣。
至于視若不見?
那又何必閱軍?
難不成指望著這些訓練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老爺,能夠一展軍威?
顯然是癡人說夢。
朱厚熜聽完之后,也明白了彭澤之言,但心中依舊有些憤憤難平,明知道暗瘡生在腋下,卻只能視若無睹,這讓任何人都會心中不爽。
遂咬咬切齒道:“難不成就這般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