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事情已經定下,但風波卻遠遠未止,科道以及百官彈劾張璁奏疏日漸爭奪,每日彈劾奏本不下百本,上至內閣大學士,下至順天府生員,各自交章相彈劾。
面對堆積如山的奏本,朱厚熜也沒有留中,而是將重要國事,比如湖廣武昌府水災,北方蒙古襲邊之事處理之后,將奏本一一批復回答,然后下發諸司。
面對油鹽不進的朱厚熜,毛澄率領一干人等,再次伏闕請辭,言辭懇切,但朱厚熜不但沒有同意,反而執意挽留,甚至給毛澄加少師、少保二銜,每日賜酒食以慰其心,但對于張璁的彈劾,卻置若罔聞,多數之后只寫一個“閱”或者“知道了”,遇到極個別講理的,朱厚熜會將心里話寫出,然后下發。
當然不止有彈劾張璁者,彈劾毛澄、楊廷和等人也不在少數,面對這類彈劾,朱厚熜不但將其留中,反而下詔申飭。
……
隆冬即過,季春將來,皚皚白雪早已褪去,積厚凝固的冰霜,業已消融。
澗溪流水淙淙,順流直下,青山郁郁蔥蔥,爭相斗艷,暖日折照不禁讓人感到暖意十足。
春!
為一年之始,萬物復蘇,去歲掩藏地底種子,在此刻發芽生長,春意盎然的無垠大地,充滿生機勃勃之色。
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均州、新鄭縣。
新鄭古為有熊氏封地,后武王順天應命,吊民伐罪,討伐殷紂開宗周八百年基業,周宣王庶弟姬友封國于棫林,周幽王八年鄭桓公遷都于此,因沿用舊號,又是新都,故而后世以此為名。
《明史·卷42·志第18·地理三·河南》云:「新鄭府(開封)西南,元代屬均州,隆慶五年七月改屬……」
新鄭南有大隗山,橫跨疆域,猶如蟒龍環繞,跌宕起伏的丘峰成為新鄭第一防線,潺潺拂過,養育新鄭萬千黎民的瀷水以此為源,一直匯聚穎水。
南邊又有徑山一道,峰巒疊嶂的丘陵,形成天然屏障,北邊為滔滔不絕,一瀉千里的黃河,澤被河南、河北兩地無數良田。
又有溱水緩緩淌過,一直流向縣南,與洧水匯合,綠水環繞生機盎然,是時早有家禽蕩漾水面,捕食魚蝦。
時新鄭縣東,陳破的永新馬驛內,張璁拿著一卷《禮記》細心研讀,而一張陳年腐朽的桌子之上,還有一摞政務書籍,以及霍韜所寫書信。
張璁雖然因“禮”而被貶謫,但心中沒有半點怨恨,反而對于“禮”更加用心鉆研,不僅《禮記》,還有歷代大儒的《禮記》注疏,《漢書》、《李注后漢書》、《裴注三國志》、《資治通鑒》、《胡注資治通鑒》、《宋史》等等。
機會向來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哪怕張璁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但依然堅持不厭其煩的閱讀這些,有關于“禮”的書籍。
“先生在嗎?”
這時一個身高不過三尺三寸左右,長得膀大腰圓,頭上刮著光頭,只留著兩個小發揪,穿著一身青色曳撒服的小男孩,手上拿著一本宋儒真德秀的《孟子》敲開驛站門扉。
張璁聽到有人叫喚,當即放下手中書本,徑直往外走到門外,將小孩領了進來。
“小子,你今天來找我作甚?”
將小孩領進來,張璁便自顧倒了一杯水,送到小孩面前,笑著說道。
“小子今天讀《孟子》有一事不明,還請先生賜教。”
小孩先將書本放在桌上,讓深深作揖,再行詢問張璁。
張璁也好似習慣了,拿著書本邊看邊問:“你先說。”
“《孟子·公孫丑下·第七章》:‘……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