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沒多久,被赤雪重新打扮過的沈謐趕到了茶樓,也不知道赤雪怎么安排的,她竟然給沈謐找來了一身半新不舊質地不錯的儒袍,一模一樣的紫色方巾。將那躍鯉書院學生的模樣恢復了十成十。
沈母平日里幾乎足不出戶,只等兒子“一旬一次書院休假”好見面,此刻見著兒子,喜不自勝,早忘了先前那些人。又夸他“同學”鐵慈好風度,鐵慈正好進來,笑瞇瞇上來再次拜見,坐下來十分自來熟地和沈母聊了一陣書院啊學業啊同學趣事啊,言談間妙語連珠,把沈家妹妹逗得格格直笑。沈母明顯還端著昔日身份架子,頗有幾分矜持,但也忍不住時時展開笑顏。
沈謐倒插不上話,在一邊捧茶聽著,越聽越恍惚,鐵慈說的書院學業、規矩、夫子、竟和他往日求學時所見一般,而那些讀書趣事,也鮮活如真,他竟仿佛真的又回到了書院,依舊還是那個自在求學的士子……
他也越聽越驚疑,這位明明沒在躍鯉書院讀書,如何這般熟悉真切?
他卻不知道,皇太女每日功課比他當初繁重千萬倍,每日還有一個時辰的論政,天下民生、軍事、經濟、百業都要有所涉獵,大乾著名書院的學制學規,天下聞名的名士們,那是必須要知道的。
有了鐵慈,都不需要他撒謊,鐵慈自然就能把這個好同學的角色給他扮演完美,沈謐好容易等到一個話縫兒,插進來道:“此地離寒舍不遠,正巧也近飯時,這些日子多蒙關照,茅兄可愿賞臉至家中用飯?”
沈母也急忙邀請。
鐵慈對他家庭環境也有些好奇,之前也打發人去送過衣物,心知這一趟上門是沈謐的誠意,笑著點點頭,道:“那便叨擾了。赤雪。”
赤雪領會,轉身下樓,去買些熟食禮物。沈謐欲言又止,知道鐵慈脾氣,容不得自己推卻,便微彎了腰前頭領路。
這邊鐵慈去了沈謐家里,那邊海東青穿云破霧,掠過無數人家青黑色的屋檐,飛越黃土夯建壘以青磚的城墻,翅尖掃過城外小山青翠的梢尖,山崖盡頭一抹紅影如火,躍躍飄動。
那海東青的唳聲便帶了幾分歡喜,清聲貫云,一頭撲向那紅影。
那人伸手,輕巧地接住那巨大的鳥兒,海東青金鉤般的爪尖,緊緊勾住他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
他有一雙極黑又極冷冽的眸子,眼角卻微微彎起。
野如蒼狼,甜似瓜蜜。
海東青長長短短地在他肩頭輕鳴。
他微微側耳,似乎在聽,日光灑在他鮮明如刀削的半邊側臉,耳垂上一枚青金石鑲天珠墜飾光澤流轉。
半晌,他道:“哦,原來在這里啊。”